他也微微弯了唇角,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天,心内颇有感叹。
要是放在旧时,有人同他说, 有朝一日他会心甘情愿留在赫连姝的身边,做她的人,领受她的照拂,他一定以为那人是疯了。
国破家亡之恨, 当铭心刻骨,断不能忘,他身为陈国的皇子,若是甘愿委身于敌,无疑是奇耻大辱,要被故国之人唾弃到泥里的。
没想到,世事难料,如今他当真成了这样的人。
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拢在袖中的手又将手炉抱紧了几分。
将来有一天去到地底下,他是断然没有面目见他的母皇父后,列祖列宗的。也不知到那时候,他一个孤魂野鬼,还有哪里肯收留。
但是与此同时,他心底里却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远得不足以让他在眼前担忧。而眼下,他什么都不必深想,只需要安心地待在赫连姝身边,享受她的庇护,和那几分令谁人都无法忽视的另眼相待。
仿佛在乱世的一角,尽力偷得几分安稳。
身旁的鹦哥儿却没留意他这番想头,只一边扶着他手臂,一边冻得轻轻打哆嗦。
“这天儿路难走不说,实在是要把人的耳朵都冻掉了。”他道,“公子,你其实不必亲自过来的,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好。横竖不过是些礼物,让我跑一趟不就成了。”
崔冉只笑,“那不一样。他日前帮了我们那样多,亲自过来谢他,才是礼数。”
那日里,他被小阏氏身边的宫人带走,当真只差一点,就要让人拖出宫去,发卖去了花街。要是赫连姝赶来得再晚一些,即便是赫连媖百般周旋,拖延时间,恐怕也无济于事。
这其中,多亏了兰因既机灵,且讲情义,及时遣了人快马跑去练兵场报信。
他们同为王府中的小侍,若是说得直白一些,原该是互相分宠的关系。兰因肯花费这样大的精力帮他,如何能不令他感激涕零。
“也是,”鹦哥儿在他身边仰脸笑了笑,“我瞧着,他对咱们送去的那些东西喜欢得很,哪一样都舍不得放下呢,还是公子会挑。”
他也不由得跟着笑。
他当初是孑然一身进的王府,一穷二白的,别说什么东西了,身上就连一枚铜钱都拿不出来。若是当真要送什么,也只能把赫连姝拨给他的那处院子里的陈设,一股脑卷了捧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话了。
还好,前些日子,他与赫连姝闲谈起来,说是按着南边的习俗,如今已经是腊月里,很快就要到年关了。尽管北凉人没有过年的风俗,她倒是大度得很,从府里的账上支了银钱给他,让他想要备些什么,自己做主去操办。
如此正好,他从置办回来的年货里,大约挑了些年轻男子会喜欢的,今日提了去做谢礼。
都不是什么太值钱的物件儿,不过是些彩纸窗花、地上放的小焰火,还有糖糕酥饼一类,无非是图一个喜气。
兰因虽然在王府的年头已经不短了,其实年纪不大,还有些孩子心性,见了这些一个劲儿地拍手道好,拿了红窗花,兴冲冲地就要往窗上贴。
他瞧着,心里也觉得高兴。
“你说,”他忽地问鹦哥儿,“我这样借花献佛,会不会有些不地道?”
身边的人抬头瞧他,“公子这话是怎么说?”
“我置办的这些东西,用的全是她的银钱。”
鹦哥儿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笑得前仰后合。
“那又怎么了?我娘从前就说,她在外头辛苦挣来的钱,要是不给自家夫郎和孩子用,还有什么乐趣。”他道,“殿下她这样喜欢你,愿意主动拨银子给你,你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崔冉怔了怔,刚想问,他在赫连姝身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