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低下头,瞧了瞧那两片青肿。看着是有些瘆人,但横竖不过是跪得久了,没有什么旁的妨碍。
“不用了,我这儿也没有合用的药。”他道,“多大一点事,没有那样讲究。”
话音刚落,却让她给呛了一句。
“换了别人,能跑能跳的,本王半点心也不操。”她板着脸,“就你这一阵风来都能被吹跑的模样,自己心里没数?”
他抿了抿嘴,睫毛在眼尾投下一片浅浅的影子。
面前的人在身上掏了掏,取出来的却也不是药瓶,而是她日常带在腰间的羊皮囊。
这东西崔冉已经见惯了。北地寒冷,常靠烈酒暖身,这里的女子酒量都好,常随身携带酒囊,军营之中尤甚。
只见她拔下口上木塞,将里面的酒倒在掌心,就覆上他的膝头。
“这……”
他刚开口,就见她扬了扬眉,声音低沉,“疼也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竟有些像是哄人的意思,一下将他到了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的体质原本就热,此刻大约是搓了烈酒的缘故,掌心越发暖融融的一片,在他膝头专注按揉着,目光不偏不离,只盯着那两片黛青,像要把烧酒和着暖意一起,揉进他的骨血里似的。
酒气扑鼻,轻一阵重一阵地飘上来,惹得崔冉忽地有些许昏沉,连带着颊上也像饮了酒一样,红扑扑地发烫。
他盯着她的动作,注视了许久,才勉强抽回神来,好歹是将方才的疑问说出了口。
“不疼。”他低声道,“但是管用吗?”
面前的人手上一顿,抬眼瞥他,“怎么,还信不过本王了?”
他抿了抿唇,将一丝浮起来的笑意按下去。
“没有,只是以前在家的时候,跌打损伤不是都用药酒的吗。”
他已经有意不提陈国,以免在这难得气氛软和的时候,叫她以为他又在笑她是蛮子。这人却仍是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服气的意思。
“就你们这些穷讲究多。”
话是这样说,手上却没停。
过了一小会儿,又道:“知道了。你要是喜欢,以后随便你泡,想要什么药材,让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崔冉一个没撑住,笑出声来。
“你盼我点好吧。”他轻声道,“你还指望我受伤多少次啊。”
话刚出口,赫连姝却抬了头,一眼望过来,眸子忽然有些发沉。
他对上她的目光,心里一跳,也自觉今日说的有些多了。
自从来到北凉,他拢共受过两次伤。
头一次,是在金殿上,她费了力将他争回手中,却惹了大可汗不悦,认为他行祸水之实,引得两名皇女当众争执,落了脸面,于是赏了他三鞭。
第二次,便是今日。
与他为难的两人,分别是她的母亲和父亲。哪怕他心里并不曾有这样的意思,这话说出口来,却仿佛总隐约有些像在怪责她。
她三番五次护他,不可谓不辛苦。他这样说,大约是让她寒心了。
他刚要解释他并非此意,面前的人却叹了一口气。
“我爹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她道。
他望着她,忽地怔了一怔。
要不是太清楚她是什么性子,他会以为,她这副模样,算是在向他道歉。
然而他的片刻愣神,落在她的眼里,却显然被误会成了别的意思。她又将他看了一会儿,向来如鹰一般的眉眼,竟也削去了几分锐意。
“本王往后,不会再让你单独见他。”
他直到听见这一句,才敢确信,她是真的在向他表达亏欠。尽管没有一句明言,但对这个向来极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