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他将水果放在桌上,转身看向床上那骨瘦如柴的妇女,点头问候道:“您好,我是祝韧青现在的上司,听他说您生病了,就顺道来看看。”

“阿青跟我说了。”妇女原本是侧躺着的,整个人埋在棉被里,蜡黄的脸上满是憔悴病容,看不出大概的年纪。

在祝韧青的帮助下,她费力地坐起身,靠着枕头微笑着注视纪轻舟,嗓音柔和地说道:“您还带这许多水果,不要这么客气的,你肯让阿青去你店里做活,给工钱又包午饭,我要好好谢谢您啊。”

“哪里,他年轻力壮的,又肯干活,能帮我不少忙。”

妇女摇了摇头,仍是一副诚恳的神态,翻来覆去地说着感谢的话。

被她诚挚的目光凝视着,纪轻舟多少有些惭愧,毕竟他是抱着探底的心态来的。

点头应和一阵,他岔开话题问:“您吃过了午饭了吗?”

“吃过了,阿青每次出去干活,都会拜托隔壁那小姑娘,中午给我送点饭,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就好,那您吃点水果。”纪轻舟将那篮枇杷交给祝韧青,让他拿去洗一洗,又折了根香蕉,剥皮递给妇女。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摇了摇头说:“您自己吃吧。”

“我刚吃过饭,这是给您买的。”

女人迟疑了一下,犹豫着从他手里接过了香蕉,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纪轻舟看了眼她颜色蜡黄的手指,问:“您生的是什么病?”

“不大清楚,一开始说是什么腹内积聚鼓胀,后来说是黄疸,再后来又……”女人摇了摇头。

“其实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多半是治不好了,吃药也只是拖着而已,但是阿青还小呢,他爹早就死了,本来有个哥哥,六七岁的时候也死了,就我一个亲娘还活在世上,我不忍心他难过啊,他拼命赚钱给我看病吃药,再难吃我也每天吃……”

纪轻舟有些想劝她去医院看看,即便他在医学上知识浅薄,也知道黄疸医治及时不会导致死亡。

可他转念一想,此时是在民国,医疗技术还不怎发达,而看西医花费甚多,民众又对西医颇多误解,他提出这个建议,恐怕只会给母子俩增加负担。

况且,听她所述的情况,似乎不仅仅是黄疸这么简单,如果中医能让她稀里糊涂地继续活着,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纪轻舟一时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觉得之后和祝韧青提一句比较好,至于怎么选择,则看他们自己。

妇女不知他所想,边吃香蕉边问:“看您穿这么少,外面快入夏了吧?”

纪轻舟微微摇头,扬起嘴角回答:“再过一个多月吧,才到夏至。”

“那是快到黄梅天了。”她自顾自地感慨,“真快啊,年初那会儿病倒后,就起不来床了。阿青每次回来总会和我说,路边的草绿了,洋槐花也开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好起来,出去看看外面的春天……”

话未说完,女人抬眼望向了门口。

纪轻舟回头,正瞧见祝韧青提着那篮洗好的枇杷走进屋里。

他便起身让开位置,让祝韧青坐下给他母亲剥枇杷。

黄澄澄的小枇杷显然是新鲜才采摘不久的,甫一剥开皮,便散发出其特有的酸甜清香。

而在弥漫的果香之中,纪轻舟隐约地还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环视了一周,终于找到了那花香的来源。

房屋背着巷道的墙板上有道小窗,狭窄的窗台上放着一只破碗,碗里装着清水,飘着两朵洁白的栀子花。

·

在小屋里坐了半小时,陪着祝韧青的母亲聊了一阵后,两人就起身返回爱巷。

回来的路上,纪轻舟路过一栋石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