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在三个指头间揉搓,然后就按到烟枪眼儿上说:“等等,我给你点灯。妹子今日个服侍你过了好年。”连着让孝文吸了三个泡儿,小娥象哄孩子一样拍着孝文的肩膀:“好好睡,妹子给你擀面去。”

孝文躺着,渐渐开始幻化,手臂舒展了腿脚轻捷如燕了,心头似有一缕不尽的柔风漫过去再指过来,头脑里除去了一切生活的负累,似有无数的鲜花绿叶露珠滚动。案板上咯噔咯噔擀面杖的响声节奏明朗,小娥伸出胳膊推着擀杖前进又弯着手臂把擀杖拉回案边的动作象是舞蹈。他轻轻一纵就坐起来穿好衣裤,自告奋勇地坐到灶下的柴墩上拉起风箱,快活地说:“妹子,你擀面我烧锅,咱俩今日个过个夫妻年。”小娥欢蹦蹦地在案板上玩着擀杖,偌大须叶一会儿卷到饼杖上,一会儿又象挥舞一面旗字似的从擀杖上摊开到案板上,她勒着围裙的腰即使穿着棉裤也不显臃肿,丰满的胸脯随着擀面的动作微微颤着,浑圆的臀部也微微颤着。孝文忍不住嘻嘻他说:“哎呀妹子我又想了……”小娥说:“你是瓜娃子得了哪一窃?不看我正切面哩!”说着,把切好的细面拢到木盘里托起来,放到锅台上,看看锅里气儿上来了,就推出锅盖,哗啦一声把面条撤进滚水里,又伸过胳膊拉上锅盖。这当儿,她的优美干练的动作撩得孝文忍俊不住,一只手拉风箱杆儿,左手从下边揪住裤脚猛力往下一抻,棉裤哗地一下褪过膝盖,伸手抱住她按倒在灶下的麦秸上。小娥急了:“哎呀面闷糊到锅里咧!”孝文说:“让它糊去!”小娥说:“而今粮食敢糟踏?”孝文说:“一碗面不算个啥!”小娥无意损伤孝文的兴致,仰躺在灶间麦秸上,一手抚着孝文的脸,另一只手拉着风箱杆儿……

孝文分得的三亩半水地和五亩旱地,前后分三次转卖到鹿子霖名下,那八亩半水旱地里有二亩天字地一亩半时字地三亩利字地二亩人字地。八亩半地所卖的银元,充其量抵得上正常年景下二亩天字地的所得,临到最后卖那二亩人字地的时候,孝文已经慌急到连中人也来不及请,直接走进白鹿镇鹿子霖的保障所,开门见山地说:“子霖叔,那二亩人字地也给你吧,你就甭再推倭了!你凭良心给几个(银元)就是几个我不说二话。”鹿子霖诚恳他说:“孝文你看,叔实在不好再要你的地了。我跟你爸一辈子仁仁义义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箍住我要卖地,日后我实在跟你爸都不好见面说话咧!”孝文急不可待他说:“俺爸是俺爸我是我。你不要的话,咱村再没谁买得起,外村人嫌不方便也不要嘛,好叔哩我瘾发了简直活不下去了,你先借给俩银元让我上烟馆子……”鹿子霖从腰里摸出两枚银元来,看着孝文急不可待地转过身,脚下打着绊腿走出保障所大门,沉吟说:“完了!这人完了!”

鹿子霖走出保障所大门的镇子上溜达,尽管年馑可怕,镇上的粮食并不少,只是价高得吓人。他装作关心粮市上价钱的跌浮,很有耐心的和卖粮的主家交谈着,用深陷在长睫毛丛中的眼仁儿扫瞅人头攒动的粮市,寻找白嘉轩。根据他的判断,孝文不久就会向他提出卖房的事,于此之前必须和嘉轩打个照面,为将来的下一步扫清障碍。穷人和富人现在都关心粮价的跌浮。白嘉轩丑陋的驼背进入他的眼睛,他做出完全无心而是碰巧撞见的神态先开了口:“呃呀嘉轩哥!碰见你了正好,我有句话想给你说”白嘉轩扬起脸:“街道上能说不能说?”鹿子霖说:“能能能。也不是啥是非话嘛!我想劝你一句,你把粮食给孝文接济上些儿嘛!总是爷儿们嘛!甭让他三番五次缠住我要卖地,我不买他缠住不丢手,我买了又觉得对不住你……”白嘉轩咬着腮帮,完全用一种事不关已的腔调说:“这没啥对不住我的。你尽管放心买地,他要踢地你要置地是你的跟他的事,跟我没啥交涉。”鹿子霖更诚心地劝:“嘉轩哥你甭倔,亲亲的爷儿们,你不能撒手不管……”自嘉轩冷笑一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