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元觉得挺不自在的,李名秋要出去,自从爸妈死了李名秋还没有一个人出去过,水元捏着他手指,有点委屈:“我要想你的。”

李名秋说:“去外面找人玩,不要惹事,不要跟人打架吵嘴,要早点回家,不要老是玩,想要什么跟姑父说。”

水元说:“你姑父很凶的,我怕他。”

李名秋道:“那跟你玲姐姐说。”

水元知道李名秋现在跟张玲的关系不一样了。张玲现在是她的准嫂子,对于这个新的身份,她感到又有点紧张又有点心跳,具体是怎么样的,她也说不清楚。

李名秋当初是怎样坐上汽车,坐上火车,离开清源县,十年之后的李元已经是不太有记忆了,她只隐约的记得自己哭的很厉害。然而李名秋是怎么回来的,她大概一生也忘不掉,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她见到李名秋的时候,只知道他两手空空。他在一个深夜里回了家,水元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大半夜的,不知道是谁,以为是邻居,便去开门,就看见李名秋。

他的短头发被雪水打湿了,衣服上也全是雪,脸色冻的惨白,眉眼黑的瘆人。她一打开门,他就僵硬的走了进来。

然后他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李元吓坏了,连忙去扶他。然而他太重了,压根就扶不动,她用了浑身的劲儿也扶不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他弄到床上去的,又怎么给他脱了衣服。

他身穿着一件非常厚的军绿色大衣,手上空空的,没有一件行李。他躺在床上,水元翻他的衣服,找到一块旧手帕,好几张废弃的火车票。水元发现他还不是直接从北京搭火车回来的,而是一段一段的,转了好几次车。除此之外他的衣兜里空无一物,没有一毛钱。

当时的李元才十一二岁,就是有些震惊和不解,想不到太多,只怀疑他是遇到了坏人。十多年后再回想起那一幕,她就能一点一点的在脑中想象那个画面。他身无分文,坐了四天五夜的火车,这期间可能没有吃任何东西,可能吃喝了一点水吃过两个馒头。然后下了火车是夜晚,火车站那夜晚没有汽车,他从那里一直走到了清源县,又走回了家。

他的胶鞋底子已经磨烂了,进了水,他的脚被泡的褶皱发白,像死人脚。

李元自始至终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李名秋什么都不说。他一直都是那种性格,心思很多,从来不会跟任何人说,李元有时候对他都感觉有点怵。

李名秋在万众瞩目中离开清源县去了北京,又在离毕业只有半年的时候,狼狈了逃了回来,没有带一件行李,也没有拿到他应该得到的毕业文凭。他也没就近去张佩林家,而是回了自己家。

那会大概是一九六七年。

李元请了假,日日守在床前,给他煮饭,熬药。李元后来心想,她对李名秋的心思是什么时候生的呢?她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李名秋昏睡不醒,李元替他脱衣服,擦身。不能不脱,因为他身上衣服太脏了,外衣全部湿透了,里面的衣服也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没洗了,非常脏,连下身短裤都非常脏。李名秋一直是非常讲究,非常爱干净的人,李元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把衣服穿的这么脏。

她看到了李名秋的裸体。

她才多大啊,十一二岁,小姑娘,懵懵懂懂,刚懂一点男女之别,刚知道害羞。可是对李名秋,也不晓得是怎么的,她有点害羞,但是并不紧张,她很从容,因为李名秋不是别人,是她哥哥。

让她最吃惊的地方是,她看见李名秋下体有毛。这让她感到大为震撼,她一直以为只有女人那里长毛,男人不长。

她小时候经常跟李名秋睡,怎么不知道他有毛呢?竟然没有一点印象。

李元十二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