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横之倾耳以?听,此刻的心境,竟与?当时在灵前读信时相差无几。
对视一刻,今行敛去笑意,认真道:“我希望你?去。是因为,没有任何人像你?,让我盲目信任。其他可调用的将领,我都不放心。”
他气力?不足,说?得慢,声音也淡:“若非被逼至绝路,谁愿为贼为寇?如今三边安定,没有外?患,这场内乱朝廷必胜无疑。军队调过去,五千人不够,一万人也不够,那就再往上添,两万、三万……兵员、粮草、伤亡、波及百姓,在军报上都只是数字。”
“禁军和?州卫太久没有作战,我怕他们会错估形势,不顾军士性命,驱之如器械,造出许多?无谓的牺牲;也怕他们为了完成朝廷的交代,会不惜百姓安危,或是滥杀无辜,逼良为寇。”
“爱惜自己的部下,也爱惜不在自己驻地上的平民百姓,我能想到?的将领,只有你?。”
顾横之听完,低下头,眉眼陷进阴影之中。
今日就像当时,在赤城山下,在蒙阴老宅的祠堂,在开?赴宁西的路上,他一次又一次地不知所措,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选择。
他并非不晓局势,不明后果。只是走?出很远很远,再回首,才发现恐惧已蔓延上心头。
他注视着今行,久久才道:“你?比我更坚定。”
“不是这样的。”今行向?前欠身寸许,便感到?难以?自抑地乏力?。他伏到?凭几上,然后挪往一边,空出一半的位置,指尖朝那边点了点,孩子气地招顾横之陪他趴着说?话。
就像读书时同用一张书案,头碰头地伏案小睡,然后不约而同地一起醒来,无意义地闲谈几句,“还记得重明湖泛滥那一回吗?”
顾横之很自然地配合他,手伸过去给他作垫枕。
“那天我在湖上遇到?你?,第一时间的感觉其实是有些惊讶。”
“我也是。”今行想起往事?,就不自觉地笑:“我问你?怎么来了,你?说?家训如军规。”
他枕在他掌心,“你?是做不到?见弱势者危难而不救的人,你?若不愿赴战,就不会接下圣旨,不会启程去宁西。”
话出口的刹那,顾横之就想抬头起身,但?今行侧脸压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抽离。
那双桃花似的眼盛开?到?极致,温柔的低语如同质问:“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会偏离路线,擅自进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