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七月廿一。
天色蒙蒙亮,盛环颂就跨进了崔府的大门。他还穿着昨日上朝时穿的官袍,眼下?耷拉着很重的青黑痕迹,显然这一天一晚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崔连壁正在?用早饭,什么话都没问,只让下?人添一副碗筷。
“堂官啊,这案子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盛环颂用从前在?兵部的称呼,依然把自己?当作对方的副手,开口就诉苦:“晏永贞很配合,供述有理有据,但?我?总觉得他还隐瞒了什么,可?又偏偏捋不出破绽。贺鸿锦的嘴就太硬了,我?跟他对着熬了一个晚上,除了晏永贞说的那些,没套出一点话。”
他到底是兵部出身,不擅长刑讯,尤其面对贺鸿锦这样的老刑名,打心理战完全不占上风。大理寺卿也?不愿下?狠手,把主责推到他身上,他又顾忌着皇帝要体面的命令,这一天一夜有力无处使,实?在?憋屈极了。
崔连壁仍在?细嚼慢咽,他不爱吃稀的东西,早饭也?是硬米。
盛环颂知晓上峰这个习惯,更加吃不下?,抱怨道:“我?一开始就不想掺和这事儿,结果兜兜转转还是轮到了咱们手上。”
舞弊案发?之?初,他就配合王正玄查了捷报处,其余时候大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反正天塌下?来?,也?有裴孟檀顶着。
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谁也?没被饶过。
“该来?的,避不过。”崔连壁嘴上得了空也?是语气淡淡,示意?他面前才上的那碗白饭,“这可?是松江的新米,别浪费了。”
“松江米?”盛环颂端起碗,忽然想起来?,“这都七月底了,市面上好像还没怎么见松江那边过来?的粮商,歉收了还是怎么着堂官你这哪儿买的?”
“陆潜辛送了两斛。”崔连壁夹起一筷子米饭,不紧不慢送进口中?。
“就两斛?没这么送人的吧。不对,挑这个时候送,他在?暗示什么,王氏有问题?”盛环颂琢磨着,越多的人搅进来?,事情就越发?的棘手,“陆潜辛和王正玄互相?恨不得捏死对方,有放假消息干扰我?们的可?能。但?若说贺鸿锦和王氏真的沆瀣一气,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王氏惯来?奢靡,贺鸿锦负责查治风气,也?没见查到王氏叔侄头上去。”
就算王玡天领工部负责协同,贺鸿锦也?不是会顾忌这点关系的人,除非他并不想向对方发?难。
知而不言,无异于默许与纵容。
崔连壁搁了筷,“他叔侄昨日可?有动?静?”
“我?这里没有人来?打探过,但?保不齐大理寺那边……”盛环颂皱了皱眉,“我?会派人盯着。”
崔连壁:“盯仔细了。”
盛环颂叫他放心,戳了戳碗里晶莹的饭粒,还是没胃口,“您说,我?从贺鸿锦家人下?手如何?”
“你是主审官,你自己?拿主意?,别在?判刑之?前弄出人命来?就行。”崔连壁起身,下?人捧来?官袍鞓带伺候他换上,“我?要进宫去一趟,你吃完就在?这里歇会儿吧,免得多跑一趟。”
盛环颂见他没反对,心里略有了些底气,往外头瞧一眼,天还没亮呢,“这么早?”
崔连壁闭上眼,“陈林昨个儿半夜从宁西路回来?,已经见过陛下?了。”
盛环颂一听立刻问:“怎么说,情况如何?”
宁西民乱的影响并不比舞弊案轻,甚至更胜一筹。
崔连壁:“还能怎么样,久压不下?,百姓过得水深火热,宁西路官场势必要大地震。”
盛环颂替他发?愁,“这乱子不知何时才能平息,平乱之?后撸人砍头,下?几道撤官治罪的命令容易,换人主持大局收拾烂摊子难啊。江南路大涝灾那年换齐宗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