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干头发?的水,就这么湿润地晾在肩上?,然后才拆开包裹。包里都是些临州产的耐放的干点心,他挨个看?过去,最?后拿起某一块,小心掰开来,露出当中薄薄一层油纸。
揭去油纸,就是持鸳姑姑给她?的回信。
开篇是持鸳的笔迹。
她?说,她?接到信后,就立刻转交给了老大人。
那?日下着雨,水乡河渠纵横,乳白雾气漫过河畔楼榭,好似云中天境。
谢延卿倚窗枯坐,听持鸳念完信,也恍然似在梦中。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试探道:“你再?说一遍,写信的是谁?”
持鸳半坐在下首的圆凳上?,双手捏着信,谨饬回答:“是您的外孙,现任通政司经历贺今行。”
“哦……”谢延卿这才有了些实感,缓缓说:“他就是阿朝?阿朝是个男孩儿??”又缓缓点头,“是,殷侯不便有儿?子,扮作女儿?更好。”
持鸳却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他不是三?小姐和殷侯的孩子。”
谢延卿一愣,随即猛地直起身。搭在腿上?的薄毯滑落,他也因气虚力弱而站不住,一手撑到了竹椅旁边的茶几上?。
持鸳赶忙扶住他,“您没事吧?”
谢延卿攥紧她?的手臂,浑浊的眼珠扭向她?,哑声道:“可,可秦王府大火,刑部说是一尸两命啊!”
“您好好地坐下,容奴婢慢慢说。”持鸳扶他坐回椅上?,自己也坐回去,坐实了,才一点点地回忆起来。
“叶辞城的消息传回来,小姐就预料到,她?也躲不过。她?一开始想打掉腹中的孩子,但?已有六个月,引产有很大的风险。她?每日要处理大量的事务,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就算了。二少爷自尽那?天,她?三?更把我们叫到她?身边,说给我们都安排好了去处,之后便陆陆续续地遣散了许多人。”
持鸳自然是不会走的。
从四?十二年暮秋到初冬,两个月好像过了二十年,她?战战兢兢地目睹风雨湮没一位又一位文臣武将,直到那?一天
“我记得是小雪。宫里来人送什么御赐的东西?,小姐把我们都遣开,亲自接待。等太监们走后,她?把我叫进去,说下雪了,她?冷,让我去库房取一件软绸做的披风。我去了,从库房出来,就看?到了大火……”
滚滚浓烟自大殿的屋脊下爬出来,橙红火光映亮夜空里飞扬的雪粒子,不断腾跃的火舌再?将它?们卷噬殆尽。
“我到处喊人救火,可大殿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围住,他们挎着刀,不准人救火,甚至不准人接近。我知道殿里有条密道,只盼着小姐是借此脱身,可她?身子重,万一磕到哪儿?碰到哪儿?了怎么办?”
“我本来是想确认小姐有没有从地道离开。可我冲进去看?到,她?拿着刀,对准了她?自己。”持鸳伸出手,失神地说。
恍惚间,那?个总是从容自如的姑娘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她?箕坐大殿底下的暗室里,敞着衣裳,肚腹间一片血红。但?她?在笑,她?说,持鸳,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