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更漏将尽时忽然?惊醒,思?及圣命,不得不撑着起身打点行装。
禁军把守在外头,能带走的东西不多。
秦幼合将金花装在它平日睡觉的箱笼里,再带上那一只?九连环,其?他的金银玉器半点不看。成伯替他收拾了几件旧衣物,和他爹的亲笔字画,以及长期供奉的几尊牌位画像放在一起,锁进箱笼里。
不知不觉,就到了卯时。
朝臣汇聚端门,等候仪官引入时,贺今行听到周遭有同?僚掩口说,今早进宫时看?到秦府被禁军围住了,与其?交谈的另两位惊讶无比,似是都还不知道秦毓章已死。
细想来?,昨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太监出宫传谕并不招摇,回宫之时将近傍晚,晚上又?有宵禁,消息不畅通,也是寻常。
大约要等到今日中午,才会大肆传开?。
只?是,普通官员或许渠道迟滞,裴相爷崔尚书与忠义侯等必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贺今行位末,瞧不见前列诸位,且等到朝会再看?他们作?何反应。
正议论纷纷,大太监顺喜携圣谕前来?,却道陛下?龙体抱恙,今日不上朝了。
众臣哗然?,有的以为是前日太后闹上抱朴殿之故,有的在想是否与禁军包围秦府有关,还有的试图询问内侍们。大太监半个字儿不露,让他们问了安叩完礼,就自行散去。
贺今行等了片刻,见裴相爷抬步往外走,也就不再逗留。
出宫后,东天?才将将泛白。他赶回通政司,与最先来?的下?属交代了几句,便再次前往秦府。
凌晨才收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路上碰见推着车卖香薷甘草饮子的,他昨日受了凉,今早又?没来?得及煮药,就买了一筒。
到秦府大门外,却发现斜对面的街墙下?,依然?张着昨晚为他遮雨的那把伞。
许轻名持伞肃立,静如苍柏,几乎还是他昨晚从秦府出来?时所看?到的模样。
贺今行停下?脚步,一时不知该不该过去。
秦氏今日的光景,许轻名的选择至关重要。
他身为秦毓章最得意?的门生与心腹,生受秦毓章二十年的教养提携,一直坚定地拥护着秦毓章,却在这场斗争里,站到了秦毓章的对立面。
贺今行不知他此时做何想法,但心知以他对秦毓章的敬仰与濡慕,做这个决定不止需要莫大的决心,做出决定之后更要承受莫大的煎熬。
他因此更加钦佩他,并生出许多怜惜。
“许大人。”贺今行上前行礼,却迟迟不见对方反应,不由紧张地又?叫了一声:“许大人?”
许轻名恍然?回神,看?见是他,将欲启唇,下?一刻就掩住口鼻咳嗽,只?两声就弯了腰,似要把肺都咳出来?。
贺今行赶忙收了自己的伞,替他拿伞,又?帮忙拍背顺气。
许轻名却攥住他的手臂借力,好一会儿才止住咳,也说不出话,只?剧烈地喘息。
“你?还好吗?”贺今行撑着他,想到手里还提着那筒饮子,便将伞柄夹在颈窝,单手旋开?竹盖,给对方喂了点热饮。
许轻名终于缓和些许。
这时,秦府大门右边的小门打?开?,秦幼合带着仅剩的几个家仆,拉着两辆车出来?。一辆板车运棺,一辆马车载物载人。
围守的禁军过去几个,前前后后地检查。
贺今行望了一眼,不由问:“许大人可要去见一面?”
这一面,或许就是最后一面。
许轻名偏头看?去,只?见不甚明朗的天?光中,无边细雨交织如罗网,一口漆棺横卧其?间,寂静无声。
“不了。”他哑着声音,抻直了脊背,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