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厌深仍然指着那块地:“业余山北麓这一带地界,对北黎来说是边远偏僻之地,日照不长,水草不丰,不适宜畜牧也?不适宜耕种,鲜有人居。北黎王庭当时能?允许西凉人借道,就说明并不重视此?地。现今的实际控制权,也?是在西凉人手中。”
“但如果到了我们手中,却能?让防线外扩,以避免鸣谷关被突袭的事件再次发?生,意义极大?。”
嬴追亦能?看?出其中关窍,只道:“那北黎人更不会同意割地了。”
自己手里无法发?挥用处的地盘,邻邦却能?有大?用,那么?攥在手里不让邻??邦得到,也?是一种战略意义。
张厌深微微一笑,抬手掸去手上沾的沙尘,“他们不愿意借兵,也?不同意割地。那就等我们自食其力,将西凉人打出去,再占住那块地虽然我们多付出了一些代价,但到了那个时候,不管他们怎么?说,那块地都是我们的。”
话说到这里,嬴追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用那块地来逼迫北黎人出兵。”
张厌深负手道:“他们当然也?可以不同意,就用那块地来赌,赌是西凉人赢到最后,还是我们宣人赢到最后。”
宽袖落下,遮住他无法自抑地颤抖的手。
嬴追看?着沙盘,细思良久,转身?向张厌深,躬身?致谢:“先?生足智多谋。”
张厌深无言摇头?,后退两步,握住一把椅子扶手。这番献策耗费他许多力气,他得歇一歇。
嬴追赶忙请他坐下,又吩咐亲卫去领炊饭。
而后到老者左手边陪同坐下,感?慨道:“春分那会儿,接到殷侯身?陨的消息。我和广仪说,我们的时代,是不是就要过去了?”
“没曾想,不到两个月,先?生就来到我雩关。”
“遥想当年,先?生在文化殿为几位兄长授课,兄长们课业进益迅速,父皇对您称赞有加。我听说之后,想一同旁听,等终于?寻到了机会,您却挂冠而去。至今已?过半生,仍令我唏嘘。”
忆起年少,嬴追释怀地笑了笑,又道:“先?生今日为我边关解围,不知先?生可有什么?需要晋阳效劳?”
张厌深道:“我今日来到这里,一是要借此?番献策再度现身?于?朝野。让朝野知道,我张厌深,尚活在人世?。”
“二则,我确实有一件事,想求证晋阳殿下。”
“请殿下让所?有亲卫退至百步外。”
嬴追微微一顿,仍是依言扬声吩咐了牙官。
待四下寂然无声,张厌深撑着扶手站起来,缓缓走到长公主跟前三步远。而后提起袍摆,膝盖跪到石砖上,磕下头?去。
“敢问殿下,养在太后宫中的旭皇子,是否由您亲生?”
这句话像是砸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坑,嬴追悚然一惊,神色变幻,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先?生为什么?而问?”
张厌深撑着腿上的骨头?,抬起头?来,“这关系到我的学生。”
“活着的?”嬴追问,见他点头?,又问:“秦毓章吗?”
张厌深没有否认。
嬴追怔住,半晌才叹道:“他也?要走了吗?”
“广仪和他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最深,若闻噩耗,定然会伤心的。”
张厌深却不提秦毓章,而是说:“皇帝近年常在病中,不见好转。万一宫车晏驾,殿下难道就看?着一个毫无嬴氏血脉、毫无天子之资质的小儿登上帝位,成?为不知道谁的傀儡吗?”
“先?生是认定嬴旭血脉不正了?”嬴追不悦道,然而将这段话再一细想,却品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张厌深直道:“是。”
嬴追拿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