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船只包括他二?人在内,皆避退向两岸。
那是?运送军粮的辎重船,王玡天再熟悉不过。既然遇上了,便?实话实说说:“从?去岁四月开始,自我稷州通往西?北的粮道,车如流水马如龙,没有一日冷清过。你说得对,战事不停,我还真走不了。”
贺今行道:“一日不停吗?可?前线还是?缺粮啊。”
西?北军撤回仙慈关的众多原因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整理军屯,安排春耕。
王玡天沉吟道:“原本能勉强支撑到今夏,等新粮出来,也就?续上了。但中途再加上一支振宣军,明面?上看着只是?多投入了十五万人,实际上,为?保障这?支军队能正常行军作战,每日往返押运辎重的队伍就?不止五十万。这?些?运粮的军士、役夫也要吃粮,这?条粮道上所消耗的粮食可?比前线要多得多。”
“人人皆道稷州是?天下粮仓,然而打这?一轮仗,吃空了我这?三年的经营积累。实不相瞒,州里的常平仓就?快见底。”
贺今行皱眉道:“没有办法?”
“天时有缺,春夏之交,本就?是?一年四季当中粮食匮乏的时节。百姓家里尚没有足够的嚼头,我去哪里找粮食来充作军粮?”王玡天无奈地笑道:“要凭空变出粮食,那只能请东君下凡催生万物。”
真正的难如登天。
话毕,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客船离岸不远,贺今行便?隔着茫茫烟雨,观沿岸无边光景。
稷州境内,田连阡陌。近野远山,敷遍青绿。
犹记几年前随师长同窗游学,那大片的洼地长满水草,如今也被开垦出来,修了河堤,栽下作物。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也要劳作的农人,疏田沟,垒拦水坎,欲将这?宝贵的春雨收为?己用。
直到那些?人影轮廓渐渐融入雨中,贺今行收回视线,拱手问:“所以王大人的意思是?”
王玡天丝毫不意外他会这?么问,敛神答曰:“该到议和休战的时候了。”
战争消耗国财民力,要想解决,唯有停战。
贺今行垂眼深思?良久,只道:“战与和,既不能片面?而论?,也非我所能左右。”
王玡天笑了笑,退一步问:“小贺大人此番回京,欲留还是?走?”
“留。”贺今行并不遮掩自己的意图。
“既然要留,那我相信你有办法去促成此事。”
“王大人高看我了。”
“高看?我从?前押注于你的主要原因是?殷侯,如今则是?你本身。”王玡天盯着他,合掌道:“一介小小县令,千里斩首西?凉太子,还不够令人惊奇赞叹吗?”
贺今行不为?所动:“在下还是?那句话,战与和,不因一人而定。”
“我明白,要有利于天下百姓嘛。我所愿,与你所愿并不冲突啊。”王玡天眨了眨眼,颇有几分无赖的神气。
贺今行轻叹:“但愿如此。”
客船与画舫行至春风岭,江水分作两道永不交汇的河流。
黍水之上,千峰如昨。
他们于傍晚抵达遥陵,风雨已去似微尘,天边散出五彩云霞。
王氏车马早在渡口等候,王玡天的两名贴身侍女先一步下船,布置好车厢,再前来迎接自家公?子。
贺今行与王玡天一道走上栈桥,其中一名侍女主动问:“这?就?是?那位天下第一的刺客,贺大人?”
这?又是?什么名号?贺今行全然不知自己在各地说书人的嘴里、话本里变成了什么天降神兵的形象,只颔首应是?,叠掌回了对方二?人的福身。
“大人何故向我等行礼?”才将发问的那侍女惊讶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