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蓝袍见他一脸凶相,也不敢触霉头,匆匆离开。
这天变得可快着?呢。边关一打仗,兵部说话就硬气?了,同其他部衙大小龃龉不断,截用户部的?驿兵,争夺工部的?预算,甚至这位崔大人敢在朝会上动手打人……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还是躲着?走更保险。
殊不知崔大人之所以无视他们,是因为心思全在刚刚议定?的?军费上。
两百万,西?北军与振宣军共用,下一笔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显然不够,但已经是国库能挤出的?极限。
他回到兵部衙门,副手盛环颂到荼州攻城作督工去了,一干无所事事惯了的?下属骤然连轴转,忙得像拉磨盘的?驴,都?焦头烂额,以致于到处乱糟糟的?。
他也没时间揪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只惦着?尽快给殷侯写回函。路途遥远驿寄困难,不能耽搁。
真正落笔的?时候,却?一句比一句滞涩。
他对自己与所在的?处境已经连愤慨都?提不起了,对信那边的?人们越发地愧疚难当,可他写到最后,仍然要去劝慰、去恳求他们继续承受这一切
……财匮器乏,饷额微薄,令崔英羞愧无地。然纵有万般不愤,大敌当前,唯抛却?一切情绪,前后团结,奋力抵抗,以期逐敌于寝门之外……运筹决策,安抚军心,数般责任寄君一身,望君保重,亦望君海涵……
浅淡的?叹息回荡在空荡的?檐梁下,因先前的?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
顾莲子被这一声弄得彻底睡不着?了,单手撑在身后坐起来,脑子里回响着?才将听到的?“两百万”,很快明白,“这不够吧。西?北军和振宣军加起来有没有二十万?除非窝着?不动弹,一旦行起军打起仗,两百万能顶一个月就算厉害了啊?”
带着?困意的?声音不高,谢灵意向花窗望了一眼,忠义侯仍在与裴相爷谈话,看起来并未被打扰。
他垂下眼,用比叹息还要低的?声音说:“振宣军眼下只有人,武器、甲胄和马匹一无所有,两百万不够武装这一支大军。”更别说支撑军事行动。
“那怎么不多拨些军费?”顾莲子将双腿搁到朝向院子的?那一面,很随意地问。
谢灵意在户部也干了几?个月,总不会一点?底细不知。
但正因为知晓,甚至经手了相关公文,所以他更加无奈:“国库见底,去哪儿拨。”
“再加一百万的?钱都?没有?”
“没有。”
“哈。”顾莲子惊讶了一瞬,随即乐得肩膀乱颤,因背着?裴氏师生所在的?房间,无所倚靠,不得不抓稳栏杆,“怎么都?跑出日夜了,还是不给马儿吃草啊?这旨意发过去,不是刺激人么,万一西?北军和振宣军上下的?将士闹起来怎么办?军队暴乱说不定?会比秦甘失陷更让朝廷重视?”
“闹起来也会压住的?。”谢灵意说。
几?乎是同时,他们背后响起声音。
“有殷侯在,乱不了。”
嬴淳懿走出来,屈指敲了下顾莲子的?额头,“老师正为西?北发愁,别瞎说话。”
“这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我们应该考虑到。”裴孟檀随后走出,语含担忧:“幸而有殷侯在,可叫人略放心些。”
顾莲子与谢灵意都?站起来,作揖叫“老师”。
前者又?说:“有什么好?担忧的?,这朝廷不就是某个人的?一言堂,走到如今的?局面,不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么?谁揽事谁负责,不揽事何必多操心?”
就像上个月塌了宝殿的?那间皇寺,他听说许久没有修缮之后,弄清楚了原委,就找人拿话恐吓僧侣,又?暗中提供了把消息送到太后宫里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