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穿戴着极其显目的红衣银饰,与青丝一道随风飞扬,竟是名女子。
“那是靖宁公主!”
“东君?”
“她怎么来了?”
战场两边都有将?士认出此人,两种语言此起彼伏,道出同样的疑惑。
“左贤王意欲弑君篡位,已然伏诛。述罗犯上作乱,假传圣旨,发动战争,大逆不道。”
“大君深知诸位将?士是受其蒙蔽,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才铸成大错,特遣本君来告知尔等真相。”
“现在立刻放弃抵抗,归顺王庭,则既往不咎。若还要执戈相抗,则以逆贼同党论?罪!”
云骓载着靖宁自合西军阵前驰过,用北黎话高声?叱喝。每前行十丈,队伍里便有两名黎人军士留下,将?她的话一遍遍复述,确保传至每一个人。
耸人听?闻的说辞像瘟疫一样蔓延,听?闻的北黎军士皆震惊不已,随即骚动频频,“将?军!我们可是奉大君命令来征战的啊,怎么变成谋逆啦?”
新推举的主帅当然知晓其中内情,也理?所当然不能承认,急忙否认:“大君不在,她当然能随口胡说!她是宣人,心里头?肯定向着宣军,说不得就是与那嬴追勾结,前来动摇军心的,将?士们不可信她!弓箭手!”
话落,左右弓箭队便开?弓上箭,直指靖宁,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将?她万箭穿心。
靖宁驭住马,从?怀中拿出一枚骨印,示向怀疑她的军士们举起,“苍狼兵符在此,如大君亲至,诸位将?士难道还不能信服?”
林远山随行在她身侧,随时准备为她挡住刀与箭。
她却打马向前一个身位,直面这些北黎士兵。而后举着兵符,不紧不慢走向中军号台。
“本君是大宣的公主没错,但也是大黎的国母。本君入黎以来,对我子民?爱护之心,天地可鉴!诸位,眼下丰收时节,你们为何不收割马草,不给牛羊蓄膘,而要在此与宣人打得头?破血流?这一场仗打到现在,诸位获得了什?么?除了族人的死亡,自己?的伤病,家人的担忧与痛苦,我们还获得了什?么?”
“今日的战争无?法为我们带来任何好处!将?士们,收起武器,停止战争,早日回到家园,休养生息。我们不靠流血,也能繁荣富饶!本君会?以特使身份,与宣朝议和,力争两邦早日重归于好,早日恢复贸易往来。”
她与合东部族的首领们并没有提前商讨过议和之事,但并非一时冲动地发愿。
他们要她独自将?左贤王谋逆之事昭告合西各部,说服麾下将?士归顺。她不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借阵前行走的机会?宣布,逼着对方不得不同意议和,也无?可厚非吧?
更何况,冬天很快就要到来,合撒草原和牙山都需要时间准备过冬。两边都征伐不下,握手言和是唯一的出路。
靖宁走到主帅的战车前,主帅大喊放箭,要杀了她。
她攥紧了缰绳,没有退让一步。
少数亲信听?令放箭,尽数被林远山挥矛挡下。更多的弓箭手们依然端持着弓,箭依然搭在弦上,准头?却转了向。
靖宁见状,垂下手臂,在控制不住颤抖之前就缩进大袖里;又看林远山没有受伤,汗水终于放心地滚落。
天化十七年七月廿九,北方军与黎人在雩关与草原交界处,就谈和一事进行草议。议案即时传回宣京。
紧张了几个月的牙山南北,终于缓和下来,重新出现商队行走的痕迹。
山脉西麓改名为“业余山”的那一段山脚下,以往商旅时常经行的野道上,杂草已经蹿高一大截。
晨霜在草叶尖儿聚起白露,水汽足够重时便跌下去,砸到躺在其下的男人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