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眼泪,对着江流与?青山合起双掌。
要好?好?的啊,今行。
贺今行正带着衙役轮流下地帮百姓们?耕种。
战争真正打响之后,云织县东迁的百姓反而变少了。因为能走的已经在迁徙的路上?,不能走的正争分夺秒地挣口粮。
县衙的政务不再繁忙,城墙也砌到了尾声,农事就成了第一要务。
麦子与?谷子正是生长的关键时?期,要保水保肥,除重茬除杂草;而油菜和荠菜一类的速生作物则进入成熟期,要赶紧收获,好?种植下一批作物。
汤县丞带着州府文书找过来,跑丢了自己?的帽子。
“县尊,州府急令,朝廷要征税啦!”
贺今行擦掉手上?的泥巴,仔细看?那份文书,竟有?种悬在头上?的刀终于落下的感觉。
春末夏初,青黄不接。农户家里陈粮将尽,粟麦未熟,大多只能靠买粮或以各种杂粮果腹度日。
他们?能缴出?多少粮?
本就是物斛涌贵的时?节,加之战乱、征税,物价彻底按不住了,日后之艰更是可以预见。
他攥紧文书,心中涌起巨大而复杂的感觉。
周围地里的百姓都?听到县丞的话?,也都?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良久,一个?汉子打破了寂静:“县尊,这是给西北军征的粮吗?”
贺今行回过神,向对方认真地点头,“对。”
另一个?妇人又问:“那咱们?啥时?候收啊?”
她手里还捏着一朵荠菜,被大家看?着,大方地说:“咱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基本的好?赖还是分得清的。这该缴的就要缴啊,当兵的要吃饱饭才有?力气打仗,他们?打赢了仗,咱们?才能安稳地过日子是不?”
“对啊,咱们?种地的和那当兵的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好?我?们?也就好?。”有?人应和她。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来,贺今行听在耳里,眼鼻泛酸。他做官的目的,就是想让治下的百姓不再吃苦。可如今,却依然要他们?来扛起苦难,而他们?甚至心甘情愿。
他无言以报,叠掌躬身向所有?人作揖。
“县尊您这是干啥?”大家躲闪不及,忙拥上?来扶他,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搓了搓,“今年水渠通了,种得多,收成也好?,缴了税也完全够糊口。不然咱肯定也要躲着藏着不想缴。”
就这样,家家户户省下来的小米、面粉、豆子,甚至还有?腌菜等等能长放的口粮,都?出?现在了统一运到州城的车上?。
不止大人们?忙忙碌碌,孩童们?也帮忙捆扎搬运,在初夏阳光里跑来跑去。
贺今行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心情稍缓,随即越发沉重。
这段时?间,西北军与?西凉人多次交战,战线不断南移。净州卫既要征运粮草,又要剿灭盗匪,分身乏术,再也弹压不住流民之势。
北边儿离战场近的几个?县都?空了,州城以南同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州府就放权给辖下诸县。管不了了,干脆就不管了。
他深知不能再这么下去,下令召集所有?留存的百姓,商议转移之事。
残阳如血,倾泻在沙尘覆盖的土地上?,映照出?被叫过来的那些百姓们?茫然无措的脸庞。
“可是,这番薯都?在地里,麦子也还没收啊,怎么能现在就走呢?”
“我?们?的新城墙才建好?,新房子还没有?砌啊。”
“再说西凉人还没打过来,万一不会打到这里呢?”
“……就算要走,县尊,我?们?往哪里去?”
留下来固然前途渺渺,但他们?这些活路都?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