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当是个很寻常的夜晚。在教习剑术之前,飞鸟听他连比带划断断续续地?说,阿娘又咳血了, 咳得很难受,师父您帮帮她。
他与他娘长时间呆在一块儿, 哪怕对方总是避着?他, 但次数多了,他不止能感觉到、偶尔还会不小心看到。
在梦境中?旁观的贺今行很快明白这是什么时候。天化四年的冬天,谢如星请遍了稷州城里的大?夫,身体却越来越差。
他早已明白缘由,也接受了事实,此刻如同过客一般, 平静地?等着?再一次听到师父的回答。
飞鸟说:“贺夫人?是心病,师父救不了。”
幼童不懂“心病”是什么, 问出来, 师父就?会尝试给?他解释:“当一个人?骤然遭遇或是失去很多东西的时候,心里接受不了,精神承受不住, 就?会反映到身体上。她的身体变得虚弱, 开始频繁生病,但寻常汤药医治不好。那就?是因?为在她的身体生病之前, 她的心中?早已郁积成疾。”
不能像医治身体一样,给?心治病吗?
其他人?师父不知?,但贺夫人?,除了她自己,没?有谁能救她。
如果只有自己能救自己,那阿娘为什么不愿意自救呢?他暂且想不通这些,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将?要失去很珍贵的东西,于是本能地?抓住了师父的衣袍。
飞鸟牵着?他走到庭院中?,把?那把?磨得很钝的小木剑递给?他,“我的师父说,学剑,要有一颗坚韧的心。现在我把?这句话说给?你,愿你能记住。”
小木剑竖直了快到他肩膀,他要用尽全力才能一直拖拽着?不掉,等到跟着?师父挥动的时候,已经分不出心去想任何其他的事。
但师父说给?他听的话,他每一句都记住了。
直到多年以后,他从回忆里醒来,那些话犹在耳边回响。
车马辚辚,他敲了敲车厢,声音很快停下来。车帘从外掀起,贺冬看着?他,如释重负地?欣喜道:“终于醒了。”
他们已远离京畿,在宁西地?界上。
贺今行看着?车窗外起伏的原野,哑声问:“横之他们,走了吗?”
“那些南方军是走了。”贺冬递给?他一只皮水囊,“你感觉怎么样?”
走了啊。也是,回南疆得从江北走。他喝下一点水,答:“再过一两?日,应该就?能完全恢复。”
寻常毒药于他不算什么,只是但凡中?毒,就?不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也亏他年轻底子好,能扛过去就?不肖提。
但贺冬对他何等熟悉,抓过手?腕把?了脉,才颔首道:“那我就?这么给?持鸳回信,免得她一直担心。”
他感觉恢复了些力气,就?下车去,要和前者换位置驾车。
贺冬却说不急着?走。
“就?在这里过夜吗?”贺今行习惯性扫视周边的环境。
现在也是傍晚。马车停在一片山坳,几丈外的官道一路蜿蜒进原野里,尽头依稀可见村落轮廓,还有一匹马似乎在向他们奔来。
马是寻常的汉中?马,马上骑手?却不是寻常的过路人?。
“横之?”贺今行看清是谁,惊与喜混杂:“不是走了吗?”
贺冬摊手?:“我只说南方军走了,但没?说顾二公子不会再回来啊。”
为了照顾对方的行程,他这一路赶车都快慢成蜗牛。
顾横之早早看到两?人?,下马时仍抿着?笑。他把?马背上的大?包小包卸下来,一边说前面不好住店,就?只买了些东西回来。
贺今行一问,才知?他们出京畿分开后,他随队往江北走了一日,又脱身回来。为防万一,把?明夜也留在了队伍里。
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