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阔大的山谷,临近谷口的半边不止有许多灯笼,还架着许多火盆,比那片土房还要亮,照得谷底所有事物清清楚楚。哪怕雪密如网,也盖不住大片大片青黑的蜃心草田。
许多人正在草田里?忙碌,有老?有小?,多是半大的少年。他们的腰皆弯得极深,脑袋几乎扎进地里?;片刻后猛地直起身,顺势将?双手抓着的一丛青黑草束抛到埂上,复又埋头压下脊梁。起落间单薄的衣衫一扯,半截脊背或是臂膊便倏地一现。
“一株蜃心草要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就不能用镰刀割,必须连根拔起。”贺冬叹道。
谷底少说有数百人,分工明?确,有人拔草,就有人将?拔出的草束捆扎成半丈高的草堆,再?由?人背到谷口码放整齐。不论哪个环节,稍微慢一些,就有鞭子抽过去。
他们站在高处,只见青黑的草堆移动,不见其下的人影,而所有的声音都被风呼雪啸淹没。
“原来从山顶上往下看,是这样的。”星央忽然?开口,声音讷讷。
他住在谷里?的时候,偶尔会仰头看山顶,想象那一方天空外面是什么模样。前几日终于?有机会出来,却发现好像没什么不一样,这让他吃饭的时候都提不起胃口。
贺冬说:“每年开春,都会死?一批人吧?”
“是啊。”他没有悲伤或是唏嘘,显然?是见惯了的模样。
贺灵朝看着谷底,却怔愣许久,喃喃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贺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心知?不能再?停留,牵着他继续上行。
他抿了抿唇,收回目光,跟着迈开脚步。
谁知?山顶上竟然?也有岗哨,只哨楼换成了一间土筑的小?屋,四下门窗紧闭,但透着灯火。
“布置得够谨慎,可惜抵不过风雪冻人。”
贺冬啧了声,和大家低声商量怎么把这间屋子夺过来,最后看向星央,“你小?子既然?是这里?的人,去叫门的话,应该能把人骗出来。门一开,我们再?一起上,三下五除二快速解决,不给他们报信或是求援的机会。”
沉思?了许久的贺灵朝也看着星央,但不是为了让他去做诱饵,“你知?道冬叔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他歪头想了一会儿,迟疑地说:“就是要和他们打架?”
贺冬试图理解这少年的思?路:“差不多吧。”
“可老?爷们有刀有铁鞭,会把人吊起来打死?的。”
贺冬:“……刚刚差点被打死?的是你先前伺候的那个老?爷,不是你吧?”
“是哦。”星央回忆了一下,陷入剧烈的头脑交战中。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不能违逆那些老?爷们,否则要吃大苦头;但正如这位大叔所说,他们刚刚在山下院子里?不止打晕了最大的老?爷,还打死?了好几个管事的老?爷。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推翻了,他有些不确定地认真地问:“我们真的可以打他们吗?不会被罚吗?明?天还能有饭吃吗?”
他问完贺冬,又去看贺灵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