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卑未敢忘忧国。”贺今行轻声说罢,垂手静立,任对方?如毒蛇吐信似的目光在身上梭巡。
营帐里的火盆一直烧着,四周渐渐热起来。他在闷如水底的环境里,却想?起在小西山结业那?天,他们的学监李兰开站在讲台上,对他们的殷切嘱托。
他看?向冯于骁,对方?眼眸阴沉晦暗,就?像白日所见的尸坑。他的心隐隐作痛,不自觉重?复兰开先?生的话。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他再望向上首,对着位高权重?的总督与钦差,躬身以?求:“请诸位大人放下争斗,齐心协力,救民于苦难,挽江南出生天。”
话落许久,前方?与左右一片死寂,只有从门口?溢进来的微风慢慢地吹冷了他满额的汗水。
……
“顺子!”后半夜,万籁俱寂,抱朴殿中忽然传出喊声。
“哎,奴婢在呢。”守在殿门外假寐的顺喜连忙应声小跑进去。
明?德帝起身坐在床沿,光着脚踩在脚踏上,“热死朕了,开门!开窗!”
“奴婢这就?去开。”顺喜将灯台放到床前的平头柜上,快手快脚地挨着将两边的窗扇全部打开,然后回到皇帝身边,慢悠悠地打扇子。
凉幽幽的清风穿堂,明?德帝闭着眼轻舒一口?气,才道:“江南可有奏报来?”
“还没。”顺喜停了动作,把蒲扇放到一边,然后跪坐在地上,把皇帝的脚抱到怀里,拾起鞋子轻轻穿上,一面低声说:“奴婢着人一直看?着呢,一有折子上来就?直接拿进宫里,请陛下览阅。”
明?德帝站起来,起身走到一扇窗边。
抱朴殿矗立于高台,地基起得极高。宽大的窗户外,夜色澄净,皓月当空,小半座皇城一览无余。
他看?了一会?儿,捏着枚铜钱不停敲击窗棂,叮叮当当竟似有韵律,“盛环颂还没到?”
顺喜默了片刻,答道:“算算时间,盛大人应当进京了,奴婢去看?看?。”
不多?时,大总管便带着人回转。
盛环颂星夜兼程,沾了一身露气走进抱朴殿后殿的道场,神情肃然,跪地俯首,“臣盛秀,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套话一句就?够,说说江南的情况。”明?德帝将铜钱扔到窗下卧着青莲的水缸里,“朕要看?看?,朕的爱侄与朕的爱臣,都在江南做了些什么。”
第123章 四十四
辰时, 一名大腹便便的绯袍官员从户部官衙出?来,一路直行到端门北楹。
直房门开着,候在两边的内侍低声行礼, 他站了片刻, 才提袍迈步进?去。
有人比他早到, 见他来, 颤颤巍巍地拱手道:“傅大人。”
“谢大人。”傅禹成顺手回礼,目光直接落在最里的画案后?,“相爷这一大早地叫咱们来, 是?江南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秦毓章好整以暇地坐着,不急不缓地说:“都在这里, 看?看?便知。”
他面前的案上有两本奏折和?两封书信, 挨着一字排开。
“这……”傅禹成伸手想要?拿最左边的一封信,指尖碰到信封又缩了回来,谨慎地问:“都是?谁送上来的?”
秦毓章从一封黄皮的折子开始,自左到右点过去,“忠义侯,贺今行, 齐宗源,柳飞雁。你都可以看?。”
“怎么都有?”傅禹成嘴角一撇, 迟疑着拿走了嬴淳懿的一封, “那我可就看?了啊。”
秦毓章微微颔首,示意钱主簿将另一封折子递去给谢延卿。后?者依言取走贺今行那一封交给谢延卿,再过去支开内侍, 将房门关上。
傅禹成一目十行, 很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