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愚在阅卷表上做了记号,说:“你们认为?‘一等’,那就记‘一等’,我又不拦着你们。”
轻松的?气氛一滞。
他拿过答卷,在众人注视之下,八风不动地?仔细看过去。
先?前诸同僚所言,他自然也听见了,但谁的?儿子与他何干?他以副考官的?身份在这里阅卷,自然就以阅卷的?标准来。
他看了两回?,又沉吟许久,数着格子,记了个“二等”。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等锦绣文章,在孟大人这里竟也只?能得‘二等’?”
再一瞟他的?阅卷表,一溜的?三等四等,似乎也不是故意压等级。
“文章是好文章。”孟若愚直言不讳:“但以取士论,则绚烂有余,人情不足。为?官若是只?要一手?花团锦簇的?文章,那孟某何必忝颜坐在这里?”
他说得毫不留情,诸位考官皆是讪讪,便扭头问秦相爷的?意见。
“策制二字,一‘策’一‘制’,前者内容有条理?切合实际即可,后者文从字顺即可。这些贡生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未经世事,不必太苛刻。”
秦毓章用过宵夜,拿帕子净了面,淡淡道?:“继续罢,要赶在卯正前给陛下送过去。”
“是。”众考官便各归其位,继续兢兢业业地?阅卷。
王正玄拿到下一篇,看罢微微皱眉,思?虑片刻,提了个‘二等’。
及至五更天?,终于将一百二十份答卷评阅完毕。
考官们的?阅卷表收在一起,由监试官一一归纳核对每一张答卷的?评分,再按得‘一等’的?个数多少排出次序来,‘一等’得数相同时就按得‘二等’的?个数来,以此类推。
崇华殿诸人,从上到下皆熬了一夜,将要完事之时,终于放松下来。
一名?监试官忽地?叫道?:“咦,有两张卷子得分一模一样?。”
“嗯?”这一句把所有人的?瞌睡都吓醒了。
众位考官又聚拢过来,一看阅卷表,确有两张得十个‘一等’和?两个‘二等’的?答卷,并列排在最前。
其中一张就是先?前惊艳过众人的?裴家郎的?卷子,另一张却没有引发专门的?讨论。
“这……”一位考官说:“我是觉着这篇看下来挺舒服,没跑题,内容也翔实,让条陈办法,真就一条条叙述,还找不出什?么明显的?错处。”
得到一片“是啊是啊”的?赞同。
“虽初看不出彩,但细想又没有给它评‘二等’的?理?由。”
“确实如此。且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是经过磨砺的?人,没有普遍的?漂浮之感?,扎扎实实想法子找钱,估计是个年龄不小的?老贡生。”
“我记得这篇文章里有两条论及茶盐的?办法,先?前听谢大人提过类似的?想法,似乎可以一试?”
“……不过一样?的?评等可不行啊,得排个次序出来。这样?,咱们不说好的?,说说不好的?,这两篇文章都有两个二等,是谁打的??”
大家又扒拉了考官的?阅卷表,仔细看去,孟若愚给这两篇判的?皆是‘二等’,剩下一个,裴家郎那一篇是秦毓章,另一篇则是王正玄。
“这……”涉及主考与副考,众同考官一时失语。
王正玄理?着袍袖笑道?:“文可见其人,我就喜欢细水长流打下的?真功夫,说明这人有持之以恒的?认真,值得栽培。而读书多年却文采了了,可见缺那么几分巧思?。”
众人便不约而同地?看向秦相爷,等他发话。
恰好秦府着人送进来一套新的?官服,秦毓章抬手?制止要伺候他更衣的?内侍,说:“本堂不在乎是一日之功还是毕生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