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指了指一旁的矮凳。
凳上?盖着几张纸,贺今行拿过?来,前两张潦草地写着汉中路的赋税收入以及从户部?拨过?去的各款项数额。
项目不甚详细,但笔墨犹新,应当是才送到的消息。
他?抬眼看?向倚在?榻上?的人,姿势随性,衣衫不端,是惯常的不羁模样。
但不过?几年时间,就在?户部?插了人。哪怕是个只负责核算一路账册,尚无权察看?其他?的衙吏,也足以说明对方并非如?表现出来的轻狂。
最后一张纸则是一份简略的地图,特别标注出了现任户部?尚书的值房在?官衙中的位置。
他?看?了片刻,就把一叠纸都放进了火炉里。
嬴淳懿这才站起来,一身黑色宽袍落直,放荡立去,显出几分肃杀的意味来。
“我要知道结果。”
贺今行点头:“可以。”
殿外忽然响起一把清脆的声音:“这个时间,闭门干嘛?”
顾莲子推开门,见嬴淳懿独自立在殿中,垂眼看?炉中火舌翻卷。
少?年人挑起眉,“什么时候走?”
“时间差不多了,明悯,收拾好了没??”
婢女掀起绸帘,身着繁复诰命服饰的妇人走进内室,见少?年人静静坐着。
她走过?去拉起少?年的手?,轻柔地问:“我儿为何愁眉不展?”
“母亲。”裴明悯回过?神,起身恭敬地回答:“儿在?愁六妹妹的事。”
他?叹道:“恨我非女子,不能以身代之。”
“糊涂。”裴夫人掩住他?的嘴,“男女生来天定?,你和你六妹妹各有前程,莫再说这些话。”
裴明悯定?定?地看?着她,她抬起手?,摸了摸儿子低下来的头?。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天天抽条得飞快,和记忆里的团子大不一样。
“一晃眼,你就长大了。”裴夫人牵着少?年出门,“我裴家簪缨三百年,虽一时走到低处,但也不是寻常门户就可欺辱得了的。芷因的事自有你爹转圜,何须你来出头??”
裴芷因已等在?院门外,见两人出来,露出笑容:“伯母,四哥。”
裴夫人走近,替少?女理了理斗篷兜帽,然后也拉起少?女的手?,一手?牵着一个,“宴席就是宴席,不管在?宫里还是家里,你俩只当和平常一样就是。”
裴芷因一怔,笑容隐去,轻轻点头?。
身后侍女们?纷纷撑开伞,护着一行人走入夜色。
天空晦暗,已在?飘雪。
街上?行人渐少?,店铺也纷纷关门落锁,归家过?节。万家灯火连成一片橙红的海,羊肉与韭菜的香气?如?浪花翻涌。
贺今行奔跑在?屋顶上?,穿过?越发厚重的雪幕,而半点不沾身。
下雪好,冬至一场雪,夏至水满江。
明年一定?要风调雨顺,他?心想,如?一片雪花落在?了户部?后衙。
雪轻不如?鼓点响,崇和殿里宴席刚开。
皇帝与皇后共席。左侧设了鸾座,太?后搂着个年幼的男孩儿,正轻声哄着。
长公主独自一席,陪坐对面。
丝竹渐歇,大内总管顺喜捧着圣旨出列。
太?后立即叫“阿追”,嬴追一动不动,只做没?听见。
明德帝端起银杯饮酒,裴皇后一直挂着微笑,只笑不语。
最侧的嬴淳懿看?着这几人,指节轻扣席案,亦似笑非笑。
太?后沉下脸,只得让乳娘牵着男孩儿走下三层御阶。男孩儿十分听话,不须乳娘提醒便跪伏于地。
百官见此,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