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自己醒了。

沈令仪倚着树干醒来,下意?识地想捞住什么,却只攥了满手的虚无,接着,沙哑地喊了一个名字。

花俟教她变声的禁咒早失了效,这?会儿的沙哑跟乔装时的沙哑截然?不同,虽不如?她正常的声线,却也好听得?很了。

顶好看的脸,顶漂亮的一把嗓子,也难怪有人为你要?死要?活,只可惜你情窍未开,那人爱得?水深火热,旁人如?我是?望而却步。

花俟心里想东想西,冷不丁沈令仪突然?惨白着脸站了起?来,弃了断剑,步履虚浮地走出去,看也未看花俟一眼。

但花俟依稀见到她眼中有水光划过,稀奇得?花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真相

李怀疏指尖动了动, 接着撑开沉重的眼皮,四肢好像被绑上千斤重的巨石, 沉甸甸的,轻易抬动不得,她尝试几次后放弃了,怔怔地躺在原地又慢慢意识到自己身下是一片雪地,雪落无声,梅香清幽。

周遭景色已然大变。

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鸾裹挟着仙力的声音犹如洪钟擂动在耳畔,久久不息, 人却消失不见, 李怀疏舔了舔干渴的唇,想摸摸伤口还在不在流血了, 忽而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来到她身旁。

似乎是个小孩儿,步履轻盈活泼, 鹿皮短靴只略比成人巴掌大些……

等?等?,这?般打扮这?双靴子有些熟悉。

分神?的刹那间, 李怀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从伤口附近踩过去, 她不禁屏息,但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觉得奇怪,下意识攥了一把细雪,晶莹的雪粒却仍好端端地团簇在积雪中。

难怪那孩子非但视她如无物,还能穿透她的身体。

“阿, 阿娘……”奶声奶气?地叫唤, 喊娘都喊不利索,很?畏惧似的。

李怀疏倏然头皮发麻, 忘了所有疼痛不适,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忙忙转过身去,散乱的长发随之摆动到身前,墨黑的发尾垂在腰际轻晃了晃。

几步之外,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间对?立。

她看清后俨然怔住了,故地重游,旧事重演,与从前身处其中不同,这?次她是戏台下的看客,旁观许多?年前一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互靠近的母女。

年轻的妇人身后缀着几个婢子,她面朝李怀疏的方向,披一件浓紫狐裘,发髻高挽,双手拢在暖融融的袖筒中,垂眸看着面色有异的女儿:“又?干什么坏事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怀疏轻轻捏了捏衣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哪怕她身处于此如同空气?,哪怕明知与康瑶琴对?质的并非是她,哪怕她如今已长到与康瑶琴平齐,甚至还更高一些,但她心里一直住着个小人,它被儿时数不清的失望与阴影喂养浇灌,长出了恐惧与畏怯的骨头,只要嗅到一丁点母亲的气?息,它便直不起脊梁,生不出勇气?。

这?会儿也不例外。

其实成人以后她没有那么害怕康瑶琴了,原以为?是长大了的缘故,处在这?时光的罅隙间,重温年轻时候的康瑶琴带给自己的威慑力,对?比之下,李怀疏才讶异地发觉,随着年岁渐长,后来的康瑶琴似乎柔和了许多?。

按理说?,既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这?样的变化应该比较明显,李怀疏却后知后觉,想来也是那小人在作?祟,使她这?些年来有意与康瑶琴疏远,从而失去了细细感受的时机。

眼前这?场面着实新?鲜,李怀疏定定看了康瑶琴一眼,想了想,又?咳嗽几声,确认她看不见自己,这?才鼓足勇气?拾步上前,站到了小女孩身后,像伸手触之不及的倚靠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