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疏只顾搓洗丝绢,并?不?作答,她低头,唇线稍抿,将只用过一次的绢子搓了又搓,一双肌肤纤薄的手不?知?不?觉竟被冷水激得青红,她不?觉得冷,只是魂体中流淌的血液被冻得淤滞不?通,自然而然的反应,就像她依然能感觉到心脏的钝痛一般。

眼前的溪水冷了,慢慢冻成了冰,半透明的冰面下,鱼儿也在瞬间聚集成群,齐齐游向温暖的水域。

神仙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凡人又如何与其相抗?

留下她一个人就够了。

李怀疏将丝绢拧干,仍攥在手中,吞吐了几?个来回,终于忍不?住问:“那你对我,是什么由头?”

她问得突兀,易泠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发出一声?疑问:“嗯?”

“对青鸾,没?有由头去替她报仇雪恨,对我,却哪来的由头陪伴一程?”

两?人俱都沉默半晌,有一尾鱼不?断地?撞击冰面,接连几?下,撞得砰砰响,冰面纹丝不?动,它执着得很,不?肯放弃,易泠从旁捞起破雪,剑都没?拔,剑身连带剑鞘轻轻往下一捅,冰碎鱼出,她看着浮跃水面的鱼儿,从面具底下发出一声?轻笑?:“你就当我是疯了罢。”

若不?是疯了,哪会忘记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不?顾后果地?舍命走这?一遭,即便劝不?回她,只是多相处一段时日,竟也以为值得。

“你的确是疯了。”李怀疏喃喃道,疯得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声?音太轻,风雪太大,身旁人没?听清。

她紧紧攥着丝绢,意?图将自己的气味留得更久些。

丝绢递走,易泠接过去,珍重地?收进袖中,估算了一下,又对她伸手道:“半个时辰过去了,再补一粒。”

李怀疏却略有犹豫,易泠以为她是顾虑吃多了会否像尘来尘去的人说的那样头疼腹痛,哪里?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如若没?猜错,避瘴丸已被偷梁换柱,青鸾却不?敢再下什么多余的手脚,吃下去应对身体无碍。

抬眼看着易泠吃下药,李怀疏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真好,距离自己将她推开更近了一步。

她二人说话归说话,想的却比说的还多,那些却是青鸾没?法偷听的,她等得不?耐烦,抱着手臂上前催促:“你们待在这?儿不?冷么?快些走罢!”

“我还得赶在天?亮前去孽海台送姐姐呢。”她煞有介事地?搓着掌心跺着脚走了,好像很冷似的。

李怀疏感知?不?到冷意?,再度握起易泠的手腕也不?知?道她冷不?冷,见她仍穿着痴念水边那一身衣衫,想来是冷的,便又伙同易泠说起人间甚少下这?么大的雪,还是晴天?居多,果然,不?一会儿便雪霁天?晴,易泠唇边再未带出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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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半路下起了雨,且红雾越来越浓厚,之前说是血雾还不?那么确切,那时的雾气还是绯色,如今却是货真价实的血雾,连身旁的莲池都仿佛浸在血中。

细雨淅淅沥沥,将碧绿莲叶淋得湿润通透,叶片不?堪其重,被积水压弯。

青鸾忽而道:“这?雨有些碍事,我去池边摘几?片莲叶给?你们遮雨。”

说罢,笑?嘻嘻地?拎起衣裙跑远了。

李怀疏止住了步伐,一直紧握的指头从她指尖滑落,她兴许再也握不?住这?个人,心也跟着不?可挽回地?沉了下去,甚至失去了回头的勇气。

在她身后,易泠捂着心口,呼吸难续,浑身剧烈地?颤抖,她拄剑在地?,艰难撑直了上半截身子,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将掌心狠狠掐出月牙印,与不?断闪现在眼前的幻觉抗衡,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处在雨中,雪白的肩颈处湿漉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