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络绎, 人流如织, 夜间较之白日繁华更盛,茶楼酒肆做彻夜生?意,幌子迎风飘展,商贩吆喝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胡姬与异族客商且歌且吟,中原艺伎在?鼓台上赤足跳舞, 水袖甩击鼓面, 其声轻盈悦耳。

卖艺人口吐火焰,连喷几?道, 一道比一道窜得更高,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周遭叫好声?一片。

车厢内传来庄晏宁无奈的声?音:“宗将?军,赶路要紧,等?送到了地方你再回返,想逛多久逛多久。”

宗年被她说中心事?,颇感尴尬地咳嗽几?下,目光分外不舍地在?话本摊驻留了片刻,随即回过视线,压下斗笠将?面容半遮,高声?道:“那便请二位郎君坐稳了。”

随即甩了几?下鞭子,马驹吃痛,带着车驾狠狠往前奔去,庄晏宁坐在?里面,上半身毫无防备地向后?倒,磕到伤口,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鼻尖霎时渗出冷汗,连忙翻过手腕支着车壁,以防再次磕碰。

年轻女子身上有伤,随行男子姓宗,又被人称为将?军,江尧平琢磨出他们身份,想起?适才在?别业时那姓邓的贡生?说女帝用人不当,连声?笑道:“我当崔庸他们有多大能耐,刺杀不成,也找不到人,你们如今身处洛州,无异于?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他也不知?道,丢脸,实在?丢脸!”

说罢,又掀了酒塞,豪饮几?口。

江尧平戎马多年,身穿常服也难掩融进?骨血中的煞气,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武人气息,腰间佩刀早年随主人上阵杀敌,斩获首级无数,饮饱了鲜血,收在?鞘中也有无形的威压。

他指向车外,又点了点庄晏宁:“就你们二人?”

“为掩人耳目,驿馆遇刺以后?便先遣散了暗卫,他们此刻也便衣混迹在?城中,江都?督有何派遣么?”庄晏宁交底交得爽快。

江尧平不肯付诸信任,嗤笑道:“不是还有一都?水丞?”

“她一个监工河堤的,此行与她无关。”

江尧平洞察她话中深意,又笑了一声?:“都?水丞是陛下的人,你们是她的人。”

血已擦拭干净,颈间只余一道极浅极淡的伤痕,庄晏宁掀了掀眼皮,淡漠道:“江都?督见了她便知?,这二者其实并无甚区别。”

“如此,我便不必前往了。”

江尧平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见一条手臂拦在?身前,庄晏宁抬头看他:“故国破碎,山河难复,多年不见的故人,江都?督不去应约,不会感到后?悔么?”

“故国破碎,山河难复……”江尧平闭着眼,低声?喃喃,面上浮现哀痛之色。

过了一会儿?,他再睁开眼,只见庄晏宁已收回手臂,端坐另一侧,一副任由自己去留的模样?,他登时觉得有几?分意思,扶膝坐下,终于?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江尧平看向她,紧盯着她的脸,沉吟少倾,忽而道:“我好像见过你,在?宜州的受降礼时……”

庄晏宁厌烦地垂下眼帘,冷然截断:“江都?督恐怕记错了,我那时年少,尚在?丰山书院求学,丰山远在?江州,我又怎么会出现在?宜州?”

投诚以后?,江尧平久居洛州,只是多年前与那人见过一面,依稀记得姓李,也可能是旁的姓氏,虽然对其风骨印象深刻,也不能确保自己没有记错,况且在?当下也不是甚关系紧要的事?,庄晏宁既然说不是那便不是,他不再纠结。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在?城南僻静处绕了半圈,在?一座四方小院前停了下来。

玄鹤卫只需听从指令,不必多问,宗年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待二人下车后?,驾车走远。

庄晏宁走到院门前,江尧平注意到她叩击门扉的方式有些?特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