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阿盈?”花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阿盈?”
谢浮名的眼中涌动着罕见的情绪,是?乍然得见的欣喜,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激动,是?……花祈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的活色生香。
如果是?平时,花祈定会以她之喜为喜,但放到现在,花祈却开心不起来。
她从小深居简出,性格很是?单纯,从不将?人将?事往复杂去想,总透露着一股璞玉般的质朴与通透,即便自己也在局中,却总能?松开绳索,寻得一个解脱之法。
花祈努力拎了拎唇角,仍是?挤不出笑?容,她只好放弃,垂下眼帘,轻声道:“你说过?阿盈是?个半吊子道士,骗不来出手?阔绰的居士,偶尔得些?小钱便下山买酒喝,她喜欢喝酒,也喜欢吃肉,却不会养鸡,因为救你还先后将?两只鸡给吃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在昏睡不醒之前便牢牢记在心里,是?因着我想帮你找她,但你现在竟然说我就是?阿盈。”花祈幅度很小地摆摆头,尽量温柔地道出一个事实,“我不是?她,我处事不像她,也没有她与你的这些?记忆,就连长相也不相似。”
“你说我是?阿盈,即便我是?,我也只是?阿盈的转世。我从前叫李识意,后来叫弥因,现在叫花祈,却没有一个名字叫阿盈。”
谢浮名脸上?渐渐没了喜色,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无助,甚至能?从她紧紧抿着的唇角瞧出分外清晰的痛苦。花祈所说如果半分道理也没有,必不会这样精准无比地戳中她,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阿盈已经?死?了几百年,她找到的永远只会是?阿盈的转世,而不是?当年那个从路边拾起奄奄一息的自己,费尽心思救活自己,又绞尽脑汁替自己想名字的阿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粗浅的道理她不会不晓得,只是?这么多年都在逃避,不肯面对阿盈无法死?而复生的事实。
好似一艘小舟底部豁然破了个大洞,顷刻间便被?水灌满,沉了下去。谢浮名甚至能?听见心里咕嘟咕嘟冒着酸水的声音,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空荡荡的山谷间,仅是?轻轻一叹都回音渺远,久久不息。
她明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却被?这份反衬出自己有多寂寞的空旷弄得脑中全然空白,毫无头绪。
“弥因……”许久以后,谢浮名艰难地开口,她还是?习惯称呼花祈从前的名字。
花祈披散着长发,软软地应了声:“欸。”
她心想,李识意是?她,弥因是?她,花祈也是?她,只要谢浮名不唤她阿盈,便是?阿猫阿狗她也愿意应。
“你……你容我回去想想,我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自己究竟怎么想的。”谢浮名松开了她的指尖。
花祈将?被?她冷落的指头搁在掌心暖了暖,闷疼的心脏也像是?好了些?许,忍着没哭,眼眶却湿润得像是?落了场雨。谢浮名投去目光,竟觉得沾在她眼睫上?的水气似雾一般缠绕过?来,自己的心头似乎也有微雨要落。
“我,我这便走?了,你好好休养,来日……有机会再见。”
“谢浮名。”花祈叫住她。
谢浮名足尖微顿,听她的声音响在身后:“我喜欢你,也喜欢同你做那种事。但如果你喜欢的是?阿盈,不是?我,回去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身形高大的女子含着下巴点点头,迎着青丘难得一见的和?煦阳光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