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果然有车来接温如酒进宫。
金玉车驾在宫门?前停下,城门?郎识得二殿下车驾,先行了一礼,再接过小黄门?递来的手谕查看一番,谨慎问道:“仍是从前那位温大夫么?”
小黄门?未答复,温如酒掀了车帘一角,微微笑?道:“是的,二殿下的手疾一直是我负责照看。”
城门?郎目光在她所背的药箱稍顿了顿,尔后避让几步,边舔着?笔尖记录,边向门?卒示意道:“放行。”
车驾顺畅驶入宫城,温如酒在车上也未闲着?,细细与那小黄门?了解沈知蕴情况,小黄门?说殿下这几夜时常因腕痛醒来,难以安眠,温如酒心说莫非是断情蛊发作了?
“殿下手腕上有没有长什么奇怪的花纹?”
小黄门?立时否认,还甚为奇怪她何?有此问。
温如酒没有与他多?做解释,暂时放下心来,又突发奇想地将手伸出车帘感受夜间?拂过的风,了然道:“今年入秋入得早,听说北边前两个月都飘雪了,天气一冷,她的手就疼痛难忍。”
不是断情蛊发作。
不是便好。
沈知蕴所居宫室安静得像是闲置了似的,一路所见的宫人俱都脚步轻拿轻放,瞧着?就是余婉调教出来的规行矩步,一直到主殿才隔着?门?板依稀听到人声?,温如酒未有耽搁,即刻推门?而入。
整个殿室掌灯不多?,唯有沈知蕴近前亮着?几盏,她与余婉隔案对坐,轻咳着?嗽,一手拿着?巾帕,一手执着?出鞘之剑,正有条不紊地擦拭着?剑身?。
那柄剑在烛光下泛出冷蓝光晕,一看即知非是凡品,听说是用九天玄铁锻制,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其剑身?修长纤细,握在男子手中反衬出主人笨重,柔中带刚,却很适合女?子使用。
此剑从前是卫帝的佩剑,沈知蕴继承母亲佩剑,又为其更名为望舒,旧名就没有考证的必要了。
望舒,意指故国明月,沈知蕴是在怀念自己的母亲与故土。
“阁主。”
沈知蕴擦剑擦得入了神,温如酒近前唤她,她才抬眸,面色间?有些疑惑,柔弱地应道:“你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接着?,却是向余婉淡淡递了个诘难的眼神,余婉拜倒在地:“殿下一夜醒个五六回,有时甚至彻夜清醒,在外头?侍奉的宫人听见殿下几次呼痛,便报于?奴知晓,奴晓得了又如何?忍得下心,还请殿下赎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收剑入鞘,巾帕置于?手边,沈知蕴揉按着?机械手与腕间?连接处,提剑起身?,走到刀剑架边上,庄重地放好望舒,道:“起来罢。”
沈知蕴性子冷淡,待手下却手段温和,驭人之术讲究恩威并施,她在这一点上似乎天赋异禀,收拢人心轻而易举。
“不怪你。”沈知蕴稍稍侧身?,望了眼温如酒。
温如酒与她默契十足,很快便接了话,替仍旧跪在地上的余婉解围:“自然怪不得余婉了,你怕旧疾复发,被我撵去行宫修养,病人自己不想治病,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所以,温大夫这是来押我去行宫了?”
说话间?,沈知蕴已回身?落座,温如酒看她长发披散,也不饰修容,想来是近日被伤痛折磨,晚间?不一定睡得着?,困到极致才能睡下,睡无定时,簪子与发钗插了又摘,麻烦得很,索性披头?散发。
温如酒拍走她递到眼前等待被捆束的双手:“现下再来卖乖已经晚了,该你扎的针一根也不会少,该你吃的药我多?加几味黄连进去!”
“无碍,我已叫余婉备了糖块,含一含就好。”沈知蕴掩唇轻笑?。
余婉见此,心中终于?松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