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疏满面是泪,受鞭而?泣,想?惹弄父母心疼的?小孩子才会这样,但真的?太痛了,太痛了……她气若游丝,呼吸抽扯几回才勉强吐字成句,轻轻道?:“……不,不悔。”
声息微弱,却斩钉截铁道?:“我……我不……后悔……”
她颤颤巍巍,等候着?第二道?厉魂鞭的?到?来,却蓦然有?道?重量迅速将她压倒,绷紧皮肉去迎接的?疼痛迟迟未至,反倒是一阵发?紧发?闷的?喘息扑在面颊,莫名有?几分熟悉。
不,是很熟悉。
李怀疏痛得神志不清,又瞎了眼,根本?不知这是真实或是幻想?,她以为自己这次定然神陨魂消,别说投胎为人,连一只蝴蝶一只蚂蚁都是奢望,既然如此,不妨让她在灰飞烟灭前好好梦一场。
她柔软的?掌心轻拢那?人下颌,抬不起头也?直不起身,她觉得像在给人添麻烦,用尽了力气,更?加柔软地说了句:“亲我。”
心疼
厉魂鞭落下, 蛇形闪电撕开了阴沉沉的浓云,云海深处霎时炸雷如吼, 雷电交错,震耳欲聋,惊若天罚,划破苍穹的电光照亮了整个孽海台,沈令仪背上新添的伤痕亦无处遁形。
她从前行军作?战时,数次提审具有情报价值的俘虏,负责行刑的士兵用得最顺手的刑具便是鞭子。
刑鞭有轻有重, 不?同?粗细, 不?同?材质,抽击躯体或是伤皮或是伤里, 造成的痕迹也不?尽相?同?, 但很少有俘虏才挨一鞭便问什么交代什么,无敢遗漏, 意志溃散。
濯春尘与花俟先后说起过这厉魂鞭,前者?虽是人, 却经常出入无尽墟, 后者?更是与?共工颛顼等远古上神同?时期的涂山狐族一脉,按理说见识甚广,然而,在她二人口中,这听来也只是刑鞭之一的惩罚似乎十分可怕,沈令仪对此略有疑问。
直至方才, 她替人接下一道鞭责, 才在五内俱颤骨骼如焚的剧烈痛楚中意识到,厉魂鞭的重点?并?不?在于是什么刑具, 而在于厉魂二字。
剥骨拆肉的是人间,震碎魂魄的是鬼界。
忘川过后便是真正的冥府,那里有阴司十殿,生?前宗室王公?,封侯拜相?,见到阎罗冥君跪还是不?跪?
想来无尽墟作?为人鬼交界处也是起的一个过渡作?用,无论身份尊卑,都会被穷尽人力难以实现的瑰丽景象所?震慑,初初对鬼界心?生?敬意,等到踏入孽海台,即便没有犯下滔天大祸,走在电闪雷鸣的漆黑云海下也会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什么自命不?凡,什么居功自满,尽数抛之脑后。
数遍生?平的八十一根冥柱与?其说是替天行道,不?如说是借由这条充分展示何谓鸿沟天堑的鞭子敲碎凡人脊梁,重塑规则秩序,叫人忘却以往的荣华富贵,放低身份臣服于冥府。
但她是皇帝,人间共主,叫她俯首称臣,怎么可能?
鞭子横过脊背,似将?她整个人对半劈裂,背上犹如被人泼了一盆烧得滚烫的炭,火星四溅,顺着狰狞裂开的皮肉渗透进?去,刮肉剜骨,好像要将?她的后背连皮带肉地撕下来似的,灼痛感久久不?息。
沈令仪冷汗淋漓,面无血色,脑中有一瞬全然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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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一次清晰地察觉出附在自己身上的魂魄,想起濯春尘所?说,厉魂鞭之下难有完魂,恐有魂飞魄散之虞。
仅此?一鞭,她的三魂七魄竟似乎畏惧得要离体而出了。
这条鞭子凝聚了凡人难以匹敌的力量,好比雄鹰猎兔,手到擒来,是种族间天然的压制,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在沙场中历经生?死的她不?会害怕,但魂魄受厉魂鞭强压完克,不?得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