戢仲澐的目光定在永字的第二笔上。
也:勒。
原本“横”为“鳞”,“竖”才“勒”。但在永字八法里,“勒”反成了“横”。
戢仲澐知道永字八法的,陆安大公无私透露法门的那天,也在场,但其实并没有特别把个法门放在心上。然如今见识“永”字大成时有多美,才知大错特错。
尤其那一“勒”!
亲眼见,陆安纵笔一提一拉,分明看着勒若横钉,却又能感悟其中波折。
戢仲澐的书法老师曾经告诉:“横画不让横着画,让上平、中仰、下偃间逐步顿挫,于不平之中呈现平衡之感。”
一直练不好那一“横”,把握不住所谓的“于不平之中呈现平衡之感”底一回事。本也不焦虑,能看的同龄人在笔画方面基本都各有不足,能书好一“横”的更寥寥无几多铺平着笔锋,见不波折。
但,此时此刻,戢仲澐瞧着陆九思那神的一“勒”,一时间喜忧参半。
喜喜在永字八法真的有用。
忧忧在已远远被陆九思甩在后头,以后恐怕只能望其项背。
熊士言(通州打腰鼓的那个)瞧着“永”字第三笔,那名为“努”的一笔,眼眶子红了。
此次科举,都不担心,担心书法。尤其“努”一笔,写的大有缺陷。
竖写为努,“努”笔可古往今都最难的一笔,在千百年后的作书之法上,刘石庵善用偃笔,郑板桥善用蹲笔,王梦楼善用缩笔,惟努笔近人无善用者。
千百年前,同样不善努笔的古人定睛看着的同龄人近距离给做示范,演示了“努”如挽弓,耐心告诉要点:“努不宜直,其笔直,则无力。”
“陆兄……”
“陆师……”
有感发,又争先恐后地爬,挤台下,疯狂地伸着脖子,只期望能离那“永”字近一点,再近一点。
连应益之般稳重的人,看“永”字,都呼吸急促,有一种没见世面的感觉。
能看得出,一个“永”字,囊括了八法之势,能通一切字。恐怕天下学子都要为个“永”字癫狂了。
一字之师。
真真切切的一字之师。
“永”字一传,天下学子,尤其寒门学子以及贫民学子,谁不念陆九思一份情?
要知道,寒门学子和贫民学子往往求学艰难,大多数人没有老师教,练书法连悬腕都不会,更别提些用笔窍门。
可有了“永”字,模仿着硬练,也能练出。
怪不得山脚下写字时,房州人只有敬佩之意,无有惧意。
有陆九思在,书法一道,何惧之有?
应益之叹息一声,却也没有直接投笔认输,尽量放平心态,拿出最好的态度,去写上的书法。
样才向陆九思献上最大的敬意。
和应益之一样的,有不少人。
都读书人,自有傲骨,哪怕知道不如人也不会不战逃。
但不论如何,陆安已当之无愧的书比第一。
书比结束,画比。
“九郎,场上吗?”房州有人问。
陆安了,虽然学了几年国画,但绝大部分心力都放在书法上,国画略显不足。,今日风头已盛,后面有诗词一比使扬名,如果连画比也去争,反犹不及。
遂摇头:“画之一道,我只略懂,便不登场了。”
“略懂”二字一出,房州州学中人尽神色扭曲,欲语休。
九郎,别略懂了。现在一略懂,我害怕。
*
陆安不上场,房州自有其会画的人登台。
学正定下规定:“若正式一些,一幅丹青至少要画个十天半个月,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