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身?上处处传来的疼痛, 她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清晨她睡了个自然醒, 桌上放着热腾腾的粥菜,贺川陪妱儿在院中玩雪。
她迷迷糊糊地想, 她还活着?鞑靼人没有攻进城中?
“……阿荀?”
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修长、脸上胡髭杂乱的男人,他端着一盆水与?干净的棉布,站在屏风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模样憔悴得有些滑稽。
她眨眨眼,半晌才认出来,这人竟是晏决明。
“你……”
她嘴唇翕张,刚从干哑的嗓子?眼找到?声音,就见晏决明丢下了手里物?件,立时奔到?她面前。他脸上混杂着惊喜与?不可置信,一双疲倦得布满血丝的眼睛贪婪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半晌,他才挤出几个字:“……疼不疼?”
程荀从看?见他那?一刻起,心中就有了底,闻言甚至咧开嘴微微笑了一下。
“……这不是,还能说话吗?”
程荀声音喑哑而?微弱,用气音小声说笑着。她知道?晏决明会责怪她莽撞、心大,本?想先一步舒缓气氛,却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晏决明哭了。
他眉头?微蹙,强忍泪意,可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是从泛红的眼眶滴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脖颈都憋得通红,他却仍不愿移开视线,只定定凝望着程荀,抖着声线道?:“……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
不知为何,程荀心中竟缓缓升起一阵苦意,像硬生生吞下了一口黄连。
这是她第一次见晏决明在她面前,如此不加掩饰地哭泣。
“对不起。”她小声说。
晏决明抬起手,轻轻顺着她鬓角的发。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声音低沉缓慢,还带着几分哭腔,“阿荀,我以你为荣。”
程荀微怔。
她将他眼中的敬与?慕看?得清清楚楚。
“我与?沈焕来得不算晚,可若非你拖住呼其图,又将南城大半百姓送至孙府躲藏,只怕紘城绝无今日的局面。”
说到?正经事,他语速依旧未变,连生着薄茧的手都放在了程荀侧脸上,轻柔摩挲着。
二人数日未见,这距离又太过暧昧,程荀本?该有些不自在的。可终于听?他说起紘城战况,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一时竟未躲闪。
从他口中,程荀总算知道?了那?日的来龙去脉。
正月初四,经过三日的试探与?消耗,瓦蒙率领的前锋终于迟迟等?到?了呼其图的援兵,决定发起最?终一轮攻城。
瓦蒙与?呼其图虽为同伙,彼此却不大对付。瓦蒙强硬地带走了大批援兵,当夜便向紘城北门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攻势。
瓦蒙本?以为能将呼其图架空,谁料呼其图却留了后手。他曾在紘城居住了数月,早已将紘城摸清,对附近地形、城门结构、乃至守城军的情况都相?当熟悉。
借着这份早烂熟于心的经验,他带领一批早早藏匿起来的精锐,绕过北城,乔装打扮、寻找时机混入守城军后,在南城演了一出“偷梁换柱”“暗度陈仓”。
而?在北城、南城相?继告急的关头?,晏决明与?沈焕赶到?了。
程荀听?得认真,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
她声音仍旧干哑,晏决明轻轻将指腹搭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她的话音。她眨眨眼,直到?此刻才忽觉气氛微妙。
“是晏立勇,找到?了我们。”
程荀瞳孔微张,心猛地提了起来。
原来,早在瓦蒙领兵穿过漠南草原,向大齐进发时,在边塞蹲守已久的晏立勇等?亲卫便发现了风吹草动。可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