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媛有?些急了,却听她说:“义母,外头?都叫晏决明?的队伍‘程家军’。”
崔媛不由一愣。她只知晏决明?自己暗中领了支队伍,却不知外头?居然如此称呼。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晏决明?”这个名字不便用?,他应是?用?了从前?那个名字。
程六出。
她嘴唇翕张,呼吸一滞,忽而明?白此前?程荀说的,被晏淮逐出家门,“于他而言,许是?件好事”的意思。
程荀没?注意到?她的愣神,继续说道:
“这‘程家军’的程字,也有?我的一半呢。”
“所以,我不能走?。”
“通敌叛国”,蓄养私兵,无?论哪一条,都够他们上刑场了。
可从她提出用?商号筹措粮草的那一刻,从她穿越荒原大漠寻找他下落的那一刻,她就?已?做好了准备。
她与晏决明?,既要真相?大白于天下、洗清无?妄的罪名,也要驱逐瓦剌、边关太平。
这是?远比性命安危更?重要的事。
更?何况,神隐骑与亲卫们尚在前?方拼杀,她已?是?偏安一隅,总要尽些绵薄之力。不然,她当日在神隐骑将士前?摆的姿态、“耍”的威风,不就?成了个笑话?
“义母,我不能走?。”她说得温言细语,姿态却坚定。
“若您要回京城,我便让亲卫护送您回去。不过腊月天,路上难免舟车劳顿,或是?先去平阳住一住。那边局势太平些,待来?年开?春再走?,倒也方便。”
程荀思忖着,将压在心里许久的想法一并和盘托出。
“还有?一事,此前?担心信里三言两语说不清,便一直未来?得及说……”
她站起身?,走?到?崔夫人身?前?,屈腿跪下。
“女儿恳请义父义母,将我移出孟家族谱。”
崔夫人愕然,当即站起身?,将她扯了起来?。
“你这是?何意!”崔夫人又气又急,一时?间眼前?发黑。
程荀却死死跪在地上,冷静道:“义母,若他日事情败露,我与晏决明?必是?死罪。您已?外嫁,晏决明?的罪过未必能影响您,我却不然。”
她抬起头?,一双湿润的眼睛望着崔夫人,满是?感念与孺慕。
“义父义母之恩,阿荀此生无?以为报。”程荀俯身?,深深拜倒。
她这辈子跪过许多人,或忍辱负重、或虚以为蛇。可真正发自真心的,只有?那寥寥六个人。
他们予她性命、予她童稚、予她自由。
程荀眨眨眼,一滴泪落在冰凉的石砖上。
她有?三位母亲、三位父亲,她何其幸运。
独钓翁(二更)
腊八日, 紘城外。
连月风雪后,今日难得晴朗。天上只见一轮朦胧的金光,照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映出刺眼的雪光。
今日是崔夫人启程离开紘城的日子。
那晚面对程荀的恳求, 崔夫人哭了半晌, 终于沉默着点了头。当夜, 她在程荀早已准备好的书信上添了几句, 次日便派人送往京城。
而在程荀的软磨硬泡下,崔夫人也同意启程去往更安全的平阳,在那稍住些日子, 待来年开春就回京城。
至于来年开春时, 程荀与晏决明的去向, 二人都?默契地避开了。
在程荀的催促下,崔夫人有一日每一日地收拾着行李。离开的日子一拖再拖,直到今天,二人才终于走出了紘城。
刚走出城门不久, 马车便停了下来, 程荀掀开车帘,却听贺川说,王伯元来了。
程序连忙扶着崔夫人走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