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1 / 2)

好似仙人抚过灵台,程荀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

“乌三意绝断,藏密金佛关。”

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彼时,声名远扬的大儒乌三卷入政斗,锒铛入狱,全族俱没。

乌三不甘成为党派之争的牺牲品,更痛苦于族人的无辜牵连,他?怨、他?憎、他?恨。可纵是绝世之才、纵是桃李天下,他?也只能困守在那冰冷脏污的牢房里,与灰鼠同席。

极度的怨愤与自?厌下,他?咬破手指,在狱中那面粗砺的石墙上,写下万字血书?。声声泪泪,字字泣血。

血书?写至最后一笔,乌三气绝身亡。

而今日,在乌三消逝的百年后,程荀在这沧桑老?旧的木楼里,发现了另一份尘封二十年的泣血之书?。

二十年(二合一)

踩着满地的狼藉, 程荀手举火把,艰难地向前靠近。

四面木墙上刻着深浅不一的痕迹,或模糊潦草,或端正清楚。经年过去, 满墙字迹躲在黑暗之中, 已然?斑驳。

程荀粗略看过几排字, 发现其上的内容也如那字迹一般, 时而行文流畅、逻辑清晰,时而颠来?倒去、言辞含糊,只能依靠前后文勉强推测其中含义。

文字中流转的情绪, 像是?动荡的江面。涌动的暗潮不断推起江潮, 而他竭力?压制着混乱的思绪, 似乎想抓住为数不多清明的时刻,再多写一字、多刻一句。

他是?金佛寺的忘尘。

也是?那个本该死在兀官镇的罗季平。

而其上所刻的,是?他的痛楚,他的悔恨, 和?他短暂的一生。

程荀深吸一口气, 从头读起。

罗季平第?一次见到沈仲堂,是?在他五岁那年。

彼时边关?又起战火,他的父亲是?行伍之人, 便随大军赶赴前线。而母亲则带着他躲到了乡下。

罗家人都是?苦出身,离开了热闹的县城,罗季平也未曾哭闹过。白日里, 母亲坐在门前缝冬衣、纳鞋底, 他就蹲在一旁, 盼着父亲从远方归家。待夜幕降临,母亲会趁他睡下时, 悄悄跪在家中那尊小小的佛祖泥像前,双手合十抵在额前,抹着眼泪小声说话。

蜡烛只有拇指长,将她的影子摇摇晃晃照在墙壁上。

不知多少?个日升月落,他等到的却并非凯旋归来?的父亲,而是?蓄胡蒙面、伪装成胡人前来?劫杀的土匪。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村落静谧的夜,母亲从睡梦中惊醒,几乎未加思索,就将他推到后院。

院子里有一座枯井,母亲早就架好梯子,催他顺梯而下。五岁的罗季平懵懵懂懂照做,刚踩到井底,就听?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罗季平慌忙往上看,可下一秒,井上那圈暗淡的天光消失了。

黑暗中,他听?见愈发杂乱的脚步声、嘶吼声、碎裂声。刺入他耳畔的不是?陌生的胡语,而是?一道道无比熟悉的乡音。

直至一道短促的尖叫响起,一切归于平静。

他睁大眼睛望着头顶,身体越来?越凉。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一甲子又或是?一须臾眨眼,他终于反应过来?,疯了一般爬上木梯。他哭喊着,拼命向上伸手,试图推开头顶木板。

可五岁的他何其孱弱。

几次从木梯摔落后,他浑身力?竭,倒在脏污的井底。

有潮湿粘稠的液体顺着木板缝隙流下,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抬手抹了一把,是?热的。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从木板漏下,几道光束打在他眼皮上,刺得人生疼。

井下的世界仿若静止,唯有明灭的天光、饥寒交迫的身体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