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愣在原地。
妱儿放下纸轻叹一声,膝行到程荀身边,直起上身,双臂穿过她的侧耳与肩膀,将她抱在自己怀中。
妱儿抬起手,轻轻地、温柔地从?她头顶顺到后颈,仿若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
程荀的侧脸压在妱儿平坦的腹部上,单薄的衣衫下是她温热的体温。她听着那细碎的摩擦声、妱儿平缓的呼吸声,心?底居然涌起了久违地涌起了委屈。
她抬手搂紧了妱儿,整张脸埋进她呼吸起伏的腹部。
程荀躲在她的怀抱里,许久后,终于开口道:“妱儿,我好累啊。”
为什么,这世上的难关总是一个接一个呢?
妱儿仍旧轻抚着她的后脑,不言不语地听着她疲倦、低沉的叹息。
而程荀想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卸下了冷静干练的面具,将那些日日夜夜无?处可说的担忧、泄气与倦怠一股脑倒了出来。
有?些话,说给外?人听惹人笑话;说给晏决明听,他恐怕比自己还着急上火,恨不能以身替之。
外?人不甚求解,爱人关心?则乱。可她从?不缺少?去拼去闯的勇气毅力,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安静聆听她万般思绪的人罢了。
这是独属于她与妱儿才能共享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床帐外?,短短一截蜡烛烧到底,火苗随风而去。淡淡一层月光漫进禅房内,程荀与妱儿并肩躺在被子里。
黑暗中,程荀轻轻对妱儿说:“听我说这些,你?心?烦么?”
妱儿摇摇头。
“烦也没办法,我都?说了快十年了。”眼前浮现出她们初见面的样子,程荀忍不住笑了。
妱儿忽然戳了戳她的侧脸。程荀转头望去,借着清浅朦胧的月色,见她比划着:“你?和晏少?爷,和好了吗?”
程荀眨眨眼,想了一会儿,别别扭扭道:“我们好像也没有?吵过架。”
妱儿飞快地偷笑一下,又比划着:“那你?要和他成亲么?”
程荀一愣,脸颊温度渐渐升高,她轻咳一声,道:“……还早着呢。”
妱儿却好像从?她躲闪的视线中发现了什么,探过身扒住她的肩膀,一双眼睛在她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程荀被她小狗儿一样的动作逗笑了,有?些羞赧,又忍不住故意打趣道:“妱儿这般关心?,是不是自己想成亲了?”
妱儿脸一红,赌气一般,一翻身不理她了。
程荀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故意凑上去作怪道:“妱儿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寻一寻!说起来,我们妱儿也是大姑娘了……”
妱儿只小她两?三岁,若是换做普通人家?,这个年纪或许早在家?养孩子了。可与程荀外?出行商、游历后,妱儿从?未主?动提起成家?之事。
虽然那时程荀将成亲生子看做洪水猛兽,可毕竟只是自己一家?之言,她总担心?自己的想当然,耽误了妱儿的意愿。
她几次与妱儿谈及此?事,妱儿却遮遮掩掩,只怯生生说想留在她身边。那时程荀便明白,或许她仍在意自己的过往、与无?法说话的缺憾。
而这些年下来,她眼见着妱儿愈发沉稳、自如,即便无?法言语,也依旧能将商号事务料理得清清楚楚。
商号中曾有?年轻俊秀的后生,借公事之由与她相交。可据程荀所见,恐怕妱儿还未开窍呢。
今日也是这般,她存了几分?打趣的心?思故意玩笑,可妱儿的举动却有?几分?不一般。
她久久没有?转过身,就?连程荀都?以为她睡着的事后,她却忽然从?被子里拉住她的一只手,用手指在上头缓缓写着:“你?们牵过手吗?”
自诩“过来人”的程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