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丞大人?被带去衙门了,走前命小的给您带封信。”探子恭敬地递上信。
程荀半信半疑撕开信,却见里头只匆忙潦草地写了几个字。
“金佛寺有异,多加留心。”
程荀不动声色地合上信纸,藏进?袖中。她抬头看看天色,看向晏立勇:“勇叔,集结人?马,即刻出发。”
晏立勇神情冷峻,立时行礼应是,姿态比前夜隐隐多了些真切的恭敬与顺服。见状,同行的一个亲兵面露惊色,贺川瞥见了,不以为意道:“尽早习惯吧。”
不多时,队伍整装齐发,绕过追兵,一路疾驰而去。
穹窿之上,一轮红日高?悬头顶,灼烈的阳穿透无云的碧空,直直刺向其下万千生灵。
苍凉大漠之中,烟尘遽然弥漫,奔驰的黑影好似低空飞行的鹰群,一路向西进?发。
路漫漫,行迢迢。
步不停
滚卷草、碧云天, 赤褐的山峦在眼前连绵起伏。万里平沙莽莽,旷野之?上,数十人?的马队奔腾不歇。
队伍中间,程荀头戴兜帽、身系斗篷, 疲惫的双目强撑着, 在四处环视搜寻, 试图在这荒凉的沙山之中寻找到些许行迹。
这是她出走紘城的第十五天。
时间倏忽而过, 一轮红日渐渐爬到云天之?上,灼烈刺眼的光线慷慨地射向大地,在马背上颠簸数日的身体渐渐困乏。
好热, 好渴, 好累。
风沙迎面扑在脸上, 粗糙的砂砾刮得她双颊泛红,鼻腔中满是尘土的气息,干燥得仿佛轻轻碰一下就?能流出血来。
双腿紧紧贴在马肚上,磨得青紫破皮的腿疼得辛辣, 马儿温热的体温并着起伏的脉搏传到她皮肤上, 恍惚中,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此刻自己?在何处了。
意识不断下沉,眼前视线不断明灭, 程荀那缠满布条、隐隐洇出血迹的双手,微不可察地松开缰绳。
身?下的骏马仍在奔驰,昏沉之?间, 程荀的身?体不受控地向一侧歪斜, 转瞬就?要跌落马背!
贺川在旁时刻紧盯她的状态, 见状赶忙疾驰上前扯住缰绳,借力飞身?跨坐到她身?后, 将她无力的身?体牢牢稳住。
意外?发生得太快,虽电光火石之?间便稳住了局面,可身?侧疾驰的人?群还是慢下步子?,驱使马儿围了上来。
晏立勇一马当?先,早已跑出几里外?探查附近踪迹。亲卫从?后追来说明情况,他眉头一皱,当?即调转马头赶了回去。
待他匆匆赶到,只见众人?远远围在马车边上,程荀虚弱地靠坐在马车边,碎发被汗打湿黏在侧脸,嘴唇惨白,脸上却浮了层病态的红晕。
贺川掐着她的人?中,接过刚煎好的药,利落地往她嘴里灌。
晏立勇站在人?群外?,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心中不是滋味。
从?紘城到永昌,他们走了整整十五日。
前三天,追兵在前,又恰好挡在必行之?路,他们无法绕行,只能日夜颠倒、趁夜赶路,还差点?在固原与他们撞个正着。直到走出延绥地界,大道分叉,他们才寻到绕行的机会。
可纵是少了顾虑,这一路也着实不易。
塞上荒凉苍莽,越往西,路越难行。初冬之?际,白日的烈阳与夜晚的苦寒交替而来,极与极的考验下,就?连他们这群身?经百战、体格健硕的武人?都?有?些吃不消,更别提在深宅中度过多年的程荀了。
即便她也曾四处奔波,可游山玩水、寻佛问道,又怎可与之?相比?
实在太勉强了。
晏立勇起初便觉得,程荀有?这份心已足矣,若真要随他们同行,未免有?些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