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匹黑马,只是睁着那双湿润的眼睛,远远地遥望一人一马。
程荀移开视线,逼自己不再?去看,双腿一夹马腹,驱使老马离开。
越远离滩涂,干燥的沙地上,马蹄的痕迹就越模糊。到?最后,程荀几乎只能凭着直觉向前走。
更糟糕的是,此?时夜已深,大漠中气?温骤降。寒风不断呼啸,程荀身上的衣物实?在?难以抵抗,只能弯下腰,抱住老马的脖子,靠它的体温取暖。
不知在?风沙中走了?多久,困倦、劳累、饥饿到?了?顶点,昏昏沉沉之间?,程荀双腿酸软,大腿根更是磨得生疼,身子几欲摔下马。
几次在?头欲着地时惊醒,程荀不敢再?勉强,只能强撑着取下腰间?外袍系带,将自己牢牢捆在?马背上。
老马驮着她,缓缓走在?荒原之上。苍凉的北风席卷着沙土,在?她背上落了?一层黄沙。
经历反复的清醒与昏沉后,程荀隐约看见?天际边露出一点鱼肚白。
已经过?去一夜。
程荀强撑着僵硬酸痛的身体坐直,揉揉眼睛,四处张望。
视线先是一片迷蒙的黄沙,而后,在?那黄沙尽头,她隐隐看见?了?一面随风招摇的幡旗。
她睁大眼睛,驱使老马向那旗帜跑去。
跑了?几十米,程荀终于看清,那飘扬的旗帜上写着一个“齐”字!
而在?那旗帜下,是一片规整广阔的营寨。
程荀心中燃起希望,冻得僵直的手指抓住缰绳,抽出腿侧的马鞭,朝军营扬鞭奔去。
营帐内,晏决明放下看了?一夜的书册,抬眼望去,示意突然跑进来的手下说话。
亲卫低头看着地面,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主子,方才李显来报,程主子在?去紘城的路上遇险,如今与李显分开,不知去向。”
“你说什么?”
短暂的沉寂后,晏决明轻声反问?。
亲卫头埋得更深,不敢再?言语。
对面的晏决明猛地起身,长?腿一迈,大步走到?营帐门口,压抑着怒火,向外低声吩咐道?:
“备马!让李显来我这”
话音未落,营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位副官从远处急急跑来,到?了?晏决明营帐外又刹住脚步,故作稳重地走过?来,行过?军礼后,一字一句汇报:
“回将军,营寨外头突然来了?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子,举着一把胡刀,说是在?紘城百里外的驿站遇袭,手中有外族潜入大齐的证据,请求庇护……”
还未等副官说完,就见?向来沉稳自持、敌临阵前也自岿然不动?的晏决明,居然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营帐。
副官还摸不着头脑,却?被一旁的亲卫瞪了?一眼,连忙追上去。
营寨外,程荀心知自己此?时这副形容,必定是行迹可疑,故而只是端坐马上,高举手中的胡刀,并不上前一步。
营寨门口的哨兵举着长?枪,紧盯程荀的举动?,警惕的眼神中不乏几分好奇。
不知举了?多久,门口来了?一拨又一拨人,看起来级别品级各不相同,似是将程荀的情况一层层上报了?,只是至今都没能找到?一个能做主的。
程荀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场景。一整夜未进水米,她如今浑身酸软无力,一把胡刀好似千钧重,让她感知不到?自己双臂的存在?。
东方,天际渐渐泛起白,军营中隐隐传来操练声。程荀踩在?脚踏上的双腿不住抖动?,眼前的画面聚了?又散,一时只觉得头重脚轻,几乎直不起身子。
晕眩而朦胧的视线中,她望见?有人穿破重重人群,向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