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2)

宽厚善良的夫人甚至给了她?一个?新名字,洪芳。

她?在孟家?待了三年,夫人生下了小主子,而她?自己也找到了归宿,嫁给了孟家?的小厮王大,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好?景不长,泰和二十五年到了,瓦剌人如蝗虫过境,迅速席卷了西北大片的土地?。

男主子担心城破,收拾起家?中财物,让他们夫妻俩带着刚出月子不久的夫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小主子,回夫人娘家?,南下避难。

离去的前夜,主子卧房的烛火整整亮了一夜,而她?看着身侧酣睡的小儿子,久久未闭眼?。

南下的路比他们想象得还要艰难。

出了紘城,聘来的镖师带着他们一路往南走。走了半月不到,他们在一处村落歇脚。

他们找了户人家?借住,可?一觉醒来,镖师病倒了。高烧几日不退,那镖师竟然就在惊厥中死了。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入冬以?后,这村落就渐渐掀起疫病。

听?到消息,她?下意识就抱起儿子,将?他被风吹得皴裂的脸紧紧按进怀里。

她?六神无主地?看向夫人,却见她?用毯子将?孩子的口鼻盖住,眼?中是相似的惊惧与恐慌。

不敢再待在此地?,他们出钱请人将?那镖师埋了,匆匆驾车离开。

可?那场突如其来的死亡像是上天某种预兆,人世的残酷,渐次在他们眼?前展开。

那年冬天特别冷,越往南走,路边的流民越多。天寒地?冻的日子,他们不顾男女,衣衫褴褛地?挤在一起取暖。

火堆旁,有些身体?逐渐僵直冷硬,新来的人便将?那尸体?拖出去,自己钻进人缝中取暖,独留那句尸体?被风雪掩盖。

全程,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多看一眼?。

她?和夫人抱着孩子坐在马车里,身子也僵住了。

原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人对死亡的麻木和漠然。

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恐惧驱使他们加快步子,日以?继夜地?赶路,丝毫不敢在路上多待。

可?在众多流民之中,他们的存在实在太过格格不入。饥饿和欲望催生了恶意,在不怀好?意之人的煽动下,不断有流民追赶、打砸他们的车马。

到最后,流民将?他们团团围住,无数双干瘦乌黑的手伸进马车,将?他们撕扯下来,瓜分?了他们的食物与财产。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在疯狂的人群中,拼命撑起双臂,护好?两个?孩子。

狂欢持续了一个?时辰,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她?的丈夫王大望着那连车辕都被人拆走的马车,跪在地?上万念俱灰。

而她?们两个?女人,只是抱着各自哭泣的孩子轻声安抚,反复检查孩子身上可?被人抓出了伤口。

粮食没?了、钱财没?了、连那匹陪他们逃出西北的黑马,也被人牵去换成一锅汤了。

此时的他们,与路边万千流民,终于再无不同。

她?看着身边来去的人,相同的散发、相同的脏污、相同的破烂衣服,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是相同的恶臭。

在那瞬间,她?突然明白过来,在这样的世道,所谓主、所谓仆,本就没?什么区别。

男主子曾感叹的“人命如草芥”,不外乎如是。

雪飘飘、路遥遥。如今,他们全部的希望就是夫人的娘家?里,尚有一锅热粥等着他们。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夫人病了。

多么荒谬,他们奔逃几月,逃过了战乱、逃过了瘟疫、逃过了激愤的流民,却逃不过一个?小小的风寒。

那个?给她?了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