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程荀有没有将这话放心上,可晏决明?却将这话当了?真,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喝药,别的一句都不提。
好几次程荀想问起胡家?的事,晏决明?总是先一步将苏老的医嘱拿出来压她。程荀气?得想与他辩个高下,可一旁妱儿?谴责又忧虑的目光投来,她只能讪讪躺下。
半个月后?,直到程荀不必任何人搀扶也能稳稳走在路上,晏决明?才稍微朝她透露了?胡家?些许消息。
首当其?冲的便是胡品之。这人胆小如?鼠,身子骨却是个耐造的。晏决明?找来大夫,救治了?半个月的时?间,好歹让他能活着回京。
而胡品之被人押解上京,只因为楚秀才一纸状书递到了?皇帝手里。这骇人听?闻、惨不忍睹的申告上达天听?,立时?便在朝堂上闹得风风雨雨。
理由也很简单,楚秀才虽不过一介布衣,却多少考出了?些功名。如?此一个前程大好的秀才公,就因一个官宦子弟的禽兽之举,得了?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此事经有心人的散布,顿时?就刺中天下众多读书人最敏感的神经。偏偏这秀才又出自赫赫有名的鉴明?书院,曾经的同窗得知?真相,无不为其?痛惜扼腕。读书人的笔最是辛辣狠厉,一时?间,胡品之、楚秀才之名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恰在此时?,溧安县的胡宅里,官府当真在一口废弃的枯井中,找到了?一具已成白骨的女尸。那女尸身旁斑驳的银镯里的“楚”字,明?明?白白昭示了?她的身份。
胡品之彻底走到了?绝路。
其?次便是胡瑞。
从晏决明?口中,程荀得知?,原来胡瑞从一开始去往京城便是一个局。
他自以为截下了?孟忻的奏折,殊不知?孟忻早已将胡瑞在扬州多年的种种罪状,封为密折、直达龙案。
侵吞公款、私卖盐引、官商勾结、杀害良民、谋害钦差……光是晏决明?寥寥数语,就听?得程荀不住咋舌,更遑论皇帝。
普天王土、莫非家?资,胡瑞这些年伏在两淮这艘大船上,敲骨吸髓犹嫌不够填饱肚子的行径,彻底惹怒了?皇帝。
可程荀从晏决明?的口吻里,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味:或许皇帝早已抱了?杀鸡儆猴的心思,不过苦于长期以来的朝堂派系争斗,以及实际证据的掌握。
她试探说出自己的想法?,晏决明?肃然颔首。
两淮盐运利益巨大,这些年一直被各方人马虎视眈眈。无数阴谋阳谋的争夺下,蔡尚书一党拔得头筹,掌握了?绝大部分利益。
早些年,皇帝在蔡尚书这个两朝元老的扶持下,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顺利夺位登基。
可坐上那个龙椅,才是真正的开始。
为了?平稳度过皇权更迭带来的朝堂动荡,皇帝并未大张旗鼓地砍掉老臣的手脚。而是韬光养晦、修鳞养爪,逐步扶持起自己的力量。
这些年来,那位战战兢兢的少年皇帝逐渐成长为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朝堂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新旧之争、南北之争、甚至储位之争,都是不见血的刀光剑影。皇帝独坐高台,手握权柄,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
他不想做擅专弄权的皇帝,或者说,他并不想做被后?人看做擅专的皇帝。
既要实打?实的好处,又要明?君贤臣的名声,许多事便只能让自己的刀出马而孟忻,就成为了?明?面上的那把刀。
此番孟忻需坐镇扬州稳住局面,晏决明?便怀揣证据,以孟忻副手而非太子侍读的身份,进宫觐见皇帝。
私卖盐引的真假账簿、侵吞公田的田产地契、无数良民的泣血控诉……
皇帝等这份证据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