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望着妻子柔情似水的面容,眼神狼狈地躲闪开。
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跃出马车,沉声道:“你放心,等此间事了,我便回家找你们。”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向远处去了。
马车渐行渐远,陈玄强忍了一路的泪,终于落下。
车内,清荷放下车帘,含泪的双眸逐渐坚定。
“这位大哥,劳烦您了。”
冯平头上?压着顶斗笠。听到车内女子的话?,低声应了。
马车绕过?山路,向扬州城驶去。
乞巧节
立秋后, 处暑近。
秋风渐起,夜里已有几分寒意。明明昨日还暑气炎炎,一夜新凉,晨起, 枝叶上?就挂了露。
今日是七月七, 胡府里衣香鬓影、珠围翠绕。
午后, 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宦之家、豪商巨贾的少爷小姐们, 随家中亲眷来?到胡府。
男子在前院作诗品茗,后宅里更是精彩。
台上?戏班子唱个不停,台下夫人新妇们说笑凑趣。香案上?摆满巧果花瓜, 姑娘小姐们三三两两坐着, 或是沐手焚香、卜巧斗巧, 或是呼朋唤友、游园游园赏景,好不热闹。
纵然近来?胡瑞在官场上?遇到诸多?不顺、颇有些灰头土脸,可孟忻此前的?举动,已然触碰到江南官商敏感?的?神经,
一时间, 以胡瑞为中心的?利益集团竟比从?前还要紧密。扬州官场这一池浑水,竟有几分泾渭分明之势了。
而?小小一个乞巧节,就因为撞上?了这个当口, 俨然变成胡瑞一派抱团取暖、共度时艰的?定心丸。
前院里,男人们举杯对饮、交杯换盏间,交换利害、各取所需;后宅里, 当家夫人们聊闲天、话家常, 话里话外, 弦外之音、机锋不断。
或许,只有尚且天真无?邪的?少女们, 才听不厌有情人鹊桥相会的?桥段,虔诚地拜那月上?双星,祈盼巧心巧手、美满姻缘。
程荀原是这么想的?。
只是,从?小在金屋玉堂里长大的?女子,又?有几个是真的?天真无?邪呢?
光是看看此刻,胡婉娘恹恹坐着,身旁这位小姐说笑逗趣、那位小姐劝酒送茶。即便端着千金的?矜持,可一举一动,不就写着奉承讨好二字么?
程荀默默想,或许这便是上?层人家的?生存之道。稍微抹不开面子的?、家世差一些的?,不就被远远隔在了人群之外么?看着几个瘦弱小姐拘谨、落寞的?模样,程荀默默垂下眸子。
毕竟,并不是谁家的?女儿都能有胡婉娘这般好命。程荀扫了一眼站到亭子边缘的?一位小姐,她衣着华贵鲜亮,可袖口却有一圈针线缝过?的?痕迹。
想来?,这是位在家中并不受宠的?小姐,一件衣衫都要先?收起量,等长大些,再放出量继续穿。
此等情形,是万万不可能出现在胡婉娘身上?的?。
胡婉娘在千娇万宠中长大,儿时裹身的?就是最细最软的?上?等松江棉。更别提长大后,每月新衣、新头面流水般送进晴春院。宴上?穿过?一次的?衣裙,必不会再上?第二次身。
可这样的?好日子,却换不来?胡婉娘的?笑脸。
自?从?那日意图自?尽被程荀拦下后,这朵艳丽的?花儿,彻底凋零在初秋的?寒风里。
她整日呆坐屋中,不哭不笑,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
程荀心知?肚明她的?心结,只是冷眼看着,并不插手。可身家性命都系在她身上?的?丫鬟小厮们却急了,成日里想着法儿地耍宝逗乐。更有甚者,拿着鞭子,奴颜屈膝地凑上?去,让主子打他一顿以求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