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了正午。流民们停在路边的河坝边歇息,白芒没有停顿,继续沿路往前,却被一只枯瘦的手拉住了。

那是一位四十出头的老妇,她朝白芒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将自己手中的白馍掰成两半,递给白芒一半:“小妹吃些东西,休息会儿和我们一块儿走罢,这世道不太平,就算是官道上,小妹你独自一人,也……也不方便。”

白芒本想拒绝,看见老妇关切的目光,最终点了头,接过那片白馍:“多谢姨姨。”

一旁虽是河坝,但河水是枯的,里边除了一阵腥臭味,什么都没有。白芒要在山野中弄点儿吃的,也得再走一段路。她待会儿打只野兔,还了便是。

白馍很干,入口时就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白芒咬一口便知,馍中没有下毒。

流民们食物显然不多,老妇竟然把自己中午的口粮分给白芒一半,白芒努力咽下口中的馍饼,凉了许久的心底,竟然泛起一丝暖意,很细微的暖意,但她察觉到了。

吃过午食,这些人恢复些许活力,也注意到了这边,有小孩惊诧地跑过来,牵白芒的手:“漂亮姐姐!”

白芒摸一摸那孩子的脑袋。

这一群流民,大多是三四十岁的妇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和善的。

有位稍稍年轻一些的妇人走过来,问:“姑娘是要去江南?”

因为长途奔波,妇人脸上、衣衫上满是灰尘,眼睛神采也很弱,却依然有种主持大局的气势在,显然她就是这队流民的领头人。

“我……”白芒一张口,声音就顿住了,她茫然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向何处,一路只本能地往前走着,看着山间风景、逗着猫,不敢在一处停留太久,怕停得太久,就忍不住想要回去。

见白芒神色茫然,那妇人叹口气,不多问了。

她解释道:“我们是明台坡人,村里的壮丁都被朝廷喊去西南打仗了。偏偏我们村子附近又闹了蝗灾,大家吃不饱,就乱得很,匪贼到处都是。我们便想着,去南边的老家避一避。”

“姑娘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们一道?”妇人轻柔道,“我们老家在安松,没到江南那么远,翻过前面那座山,再走两天就能到。”

这世道越来越乱,像她们这种有家可回的,还算好的。不少人连家都再回不去,举目无亲。

就在昨天,妇人亲眼看见路上横着一具尸身,本该是花一般年纪的少女。

妇人再回想起那个画面,一次次忍不住干呕,因此今天看见白芒,她便想帮帮她。这么美的一个小姑娘,这世道,她独自流落在外边,不知什么下场。

妇人叹口气:“我们虽然也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也就那两个半大的孩子能装装样子,但人多一些,结伴而行,总归比姑娘一个人好。”

白芒朝妇人指的方向看去。

先前走在队伍前边的两个男子正低头小声说什么,还偷偷朝她这边望,一对上她的眼神,两人立刻脸红了,倏地转头。白芒这时才注意到,那两人分明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不过一身尘土掩住了那股朝气,才显得老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