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跪在地上,一滴清泪顺着眼角轻轻淌下。

祠堂,可以说是他在顾家最熟悉的地方了。

从小到大,他被罚跪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

算盘打得不好,罚跪祠堂。

账册没有算好,罚跪祠堂。

功课做的不好,罚跪祠堂。

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大跪小跪,长罚短罚,他甚至有些已经记不清楚了。

记得最清楚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那阴森森的牌位,摇曳的烛火,还有冰凉的地板。

他在凝视着他们。

他们也在凝视着他。

供桌上面有鲜花和生果,也有蜜饯和烧鸡。

但是偷吃贡品,在顾家,那是罪加一等。

顾平笙记得清楚,小的时候,有一次挨饿罚跪,两天两夜。

他饿得受不了,偷吃了贡品中的一只凉掉的烧鸡。

然后被发现了。

那一次,他被打了个半死。

那是他这辈子挨过最狠的一次打。

打得他将胃里头的烧鸡吐了出来,吐了个干干净净。

那种油腻的的味道充斥了他所有的味觉。

然后,他都没有再吃过烧鸡了。

祠堂只有一个小窗口,外面用铁丝钉紧。

祠堂的门有三道。

若没有钥匙从外头打开,他插翅都飞不出去。

但是他的青禾还在港城受苦。

顾宸那个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而且对他的成见很重,有一种类似仇恨的偏执。

青禾落在他的手上,还不知道要吃什么样的苦头。

他将青禾带回来,本来是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然而,好日子没有过上,反而接二连三给她添了许多麻烦。

早知今日,倒不如他们一直留在南城那个小饭馆,每天买菜炒菜,卖饭,不知道有多快活。

顾平笙生出了一股绝望的感觉来。

哪怕他用绝食威胁,恐怕也得三日之后才有成效。

三日之后,青禾都不知道如何了?

如今,他只能想出一个法子。

那就是火烧祠堂了。

将顾家的列祖列宗,将这禁锢人,惩罚人的祠堂一把火烧掉。

外头有人守着,会第一时间发现火势。

等他们开门救火,他就能趁乱离开。

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

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顾平笙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了祠堂侧边最大的一根蜡烛。

一阵冷风从窗子外头吹过,阴风穿堂,冷得叫人无以复加。

那种冷意似乎渗透到了骨子里头,让人忍不住打颤。

顾平笙静静地看着跟排得整整齐齐的牌位。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不肖子孙顾平笙为救爱妻,斗胆冒犯,火烧祠堂,罪无可恕,还请列祖列宗海量,饶恕则个。若是列祖列宗心有不忿,所有报应冲着我来,万万不要连累了爱妻青禾。”

“不肖子孙顾平笙叩谢。”

顾平笙恭敬跪下,对着祠堂工工整整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顾平笙站了起来,就要将烛火扔到窗子边上的窗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