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类的文化不是这样的,忌妒忌怒、戒骄戒躁,为人要讲反话,对谁都要克制情感。

“你们真奇怪。”简祈经常这样子对Ken说。

在这群人中,除了经常被他甩飞的庄纬外,Ken跟他最熟。

Ken将他保释,一路带回平城。不过简祈私心里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原因,那就是Ken跟简韶不熟,不属于潜在情敌的范畴。

Ken说:“我以前也不懂,后来就学会了。”

“费力气学一些让自己不舒服的东西,这就是人类意义中的成长吗?”简祈问。

“是的,”Ken总是耐心地回答他每一个问题,“并不只是为了守拙、抱朴,更是为了在拥有的时候保持谦和,在失去的时候保持宽容,这是生而为人真正的美德。”

简祈较真:“可是你们做的事情一点都不谦和。”

“哈……或许是这样吧?你活了太久太久,能够对漫长的生命感到厌烦。可是人类的寿命很短暂,违背自保的天性都要做的事情……那是我们真正认同的东西。”

简祈偏脑袋,水润润的眼瞳在灯下泛着亮泽的光晕。他是强大的物种,拥有满溢而出的生命力,以至于他可以肆意地挥霍自己永不会受伤的身体、永远美丽的面孔、永远丰沛的感官膜。

美丽、强大又天真,他注定是一个自由的孩子。Ken每次凝视他的脸庞都会想,谁会真正地讨厌他呢?

“我不明白。”简祈轻声说。

Ken回忆:“在我小的时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像你一样自信、骄傲,但是你真诚又坦荡,我不如你。因为那个时候我爸是小工厂主,我有最新的球鞋,是孩子王。我看不起所有买不起球鞋的人,觉得他们是穷鬼、土鳖、没见识的东西。”

简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第一次去美国读书,回来的暑假,我爸的生意已经做到了芯片行业。那个时候距离芯片行业全面开花的2014年已经很近了,我依然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初中生。我参加了很多厂二代的小圈子,觉得世界是我们的,因为我们足够有钱,世界合该由有钱人享受。”

“不过我立马知道了不是这样,”Ken口吻平淡,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看到了我爸爸跪在一个领导的面前,像狗一样地给他磕头。好吧,世界不是我们的,但也不是他的,他很快落马了。这下子我爸要给另一个人磕头了。”

简祈走神,简韶现在是不是该吃饭了呀?有没有很好地休息呢?还是姐姐好,这些人一点都不好,总是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有着奇怪的价值观。

相比之下,他觉得简韶更好了。简祈更加坚信简韶就是最好的人类。

“t.z歧视别人,是非常幼稚、愚蠢的事情,活该被人骂是暴发户的嘴脸,”Ken接着道,“今天你可以在顶端,明天你也可以是歧视链底端。在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社会,到底有谁是真正过着有尊严的生活的呢?为了这样的疑念与梦想,我走到了现在……”

“好吧,”简祈托着腮怏怏地说,“为了等你们把姐姐还给我,我也走到了现在……”

他的模仿能力很强,像个无知无觉又快乐学舌的小鹦鹉。

简祈在心里偷偷地想,我不在乎你们的肤色,也不在乎你们的性别,更不在乎你们出生于哪里、读什么学校、是什么阶层

他平等地讨厌所有人类,除了简韶。

Ken浅笑着凝望着简祈的绿眼睛,那里面晶莹剔透,比最美轮美奂的绿宝石还要赏心悦目。

“我知道简小姐,”他突然说,“她之前过的并不开心,虽然我跟她不是很熟,但是可以想象得出。”

简祈的耳朵立马竖起一个小尖,注意力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