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纬禁不住自嘲,当他沦落到能够无限放大生活的细枝末节的时候,何尝不是证明着他的生活已经全面沦陷?
﹉
半化的雪块在下水道旁堆聚成一团又一团脏兮兮的污泥,地面泛着深浅不一的暗光,像生满寄生虫的鱼类的肌肤。
车辆堵的水泄不通,闪着醒目而刺眼的黄光。隋恕走在去装裱店的路上,突然收到了吴娉发来的短信。
“您寄来的快递我已全部签收,非常感谢。邮费是多少呢?我转给您。”
隋恕并没有回复。
他和装裱师约好了,今晚把原件送到他的家里去。这位装裱师傅是他的旧相识,两个人反复商讨了许久,又改动了一些配色细节。
回来的时候,隋恕又经过了这个路口。他发现枝头还残存着未融的积雪。
细雪的颗粒落到他的鼻尖。他突然想起,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她的东西了。
翌日,办公室,隋恕看到庄纬已经早早在茶水间接咖啡了。
庄纬忍不住夸赞:“新机子就是好用,谁挑的?”
“Ken赞助的,他老同学的创业项目。”
庄纬帮他接了一杯,随即去了他的办公室。
隋恕坐到桌前,习惯性地抬头扫一眼桌头的软木板。在两个t.z人并肩躲在柜子里的照片旁边,他看到那里还有一张露台喂麻雀的相片,以及一起做早点的相片。
庄纬在一旁聊着新机子多么好用,又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只新茶杯:“我挑的,送给你。”
“费心了”
“不过也有一个坏消息,游轮有特殊的免签政策,我们没能成功在当日停靠的所有游轮中找到简小姐的个人信息,”庄纬道,“我会再联系”
“没事的,”隋恕打断了他,他轻轻地说,“没有关系的。”
软木板
在游轮上的日子,大概是简韶从小到大最放松、最新鲜的一段时间。
每天在清亮的晨光里醒来,辽阔无边的大海吹散一切阴霾。到港的时候下船看一看异国风情,不到港的时候,就按照日程表观看舞蹈秀、魔术表演,或者去水疗馆、露天泳池。
船上的乘客大多是退休的老人,各种肤色,讲着各种语言。有一对来自马来西亚的华裔老夫妻甚至已经连续三百多天没有离船了,他们非常热情,见到谁都愿意聊上许久。
简韶喜欢听别人的故事,所以经常被老人们拉着说话。她学的一直是哑巴英语,擅长读写,一到听说就手脚紧绷、额头冒汗。刚开始她只能磕磕绊绊地讲话,一会儿担心口音不标准,一会儿害怕语法有问题。后来她发现,无论她讲成什么模样,母语者其实都能听懂,而且日常的对话既不需要一堆从句,也不需要CEFR高级词汇,只要自己和对方都明白就可以了。
简韶顿时觉得自己十多年的学校英语生涯都被欺骗了,很多东西根本就没有这么难。
她在船上还认识了几位像马柯一样环游世界的年轻人,在认识他们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接到梦校的offer也可以发邮件跟学校argue奖学金,没钱成绩好的话也可以通过伊拉莫斯计划这样的途径选择两个学校免费完成自己的硕士学业,大四不知道做什么的话可以去申请国际组织的实习生。有一个会五国语言的新加坡女孩让她印象特别深刻,她每学一门新语言,就在掌握了基础词汇与语法后报名一个海外短期语言班,一边感受异域的风土人情,一边逼迫自己在实际环境中运用外语。
简韶好奇地问她,读海外的语校一定很贵吧?她说靠自己打工肯定是够的啦,比如吉隆坡的语校一个月不到一万块钱,而菲律宾这样的地方可以更便宜,只不过他们是斯巴达式的授课,学习压力会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