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身上的伤疤还烙印在他眼中。

那些伤疤是斩灭美丽的罪魁祸首,是邵逾白的怪兽,是人间地狱的小小一角。

十二年前,邵逾白第一次见余逢春。

相识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光流逝变得模糊,恰恰相反,那里的每一秒钟都伴着千万次的回忆琢磨,逐渐深刻,面目全非。

被多日监禁折腾太久,进门时过于强烈的光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都照出来,邵逾白已经到了两个小时,等得身边人都要按耐不住发脾气,那人才姗姗来迟。

“他是你日后的副官,姓邵。”领他进来的那人介绍道。

邵逾白起身敬礼。

“我是邵逾白。”

邵逾白背光站在他面前,恰好帮他挡住那一层刺目的光。

柔柔的阴影铺洒在一张苍白清秀的脸上,余逢春定定看了他许久。

“我叫余逢春。”他说。

这个早在今日之前,便将自己凶悍名声传遍联盟上下的指挥官,对着邵逾白露出一抹极为和缓的笑。

这抹笑使人很难联想起他曾为了摧毁一座异族战舰,牺牲万人舰队,征战之路上遍布同胞的尸骨。

他站在那里,像个教书先生。

……

余逢春死去第一年,邵逾白只记得余逢春看到他的时候笑了。

等到了第四年,邵逾白想起那时的余逢春很瘦,带他来的每个人都携带着轻型拘捕武器。

而当第六年来临,邵逾白终于意识到,余逢春对着他笑的时候,右手一直牢牢盖住左手手腕,他也不是在笑。那双黑润的眼中,藏着很深的恨。

像一只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囚笼的鸟。

邵逾白就是那个拿钥匙的人。

可惜这一切明白得太晚,而那时的他,他们,都是困在笼子里的鸟。

他们的相遇很贫瘠,寥寥几句,彼此都没多少真心。

后来相处久了,余逢春又重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余逢春。”

余逢春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桌子上,手指不住地拨弄着手腕上的圆环。“可能是因为,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邵逾白在他身后,透过倒影能看到余逢春头发上的行星碎屑。

邵逾白一句话都没说。

当两个人一天的平均相处时间超过23小时时,沉默会成为很体贴很合适的交流方式。

邵逾白不说话,余逢春也不要求他的回应。

只是后来,大约是第六年,邵逾白忽然在一个雨夜想起了那段话。

他慢慢琢磨出一些别的意味。

他和余逢春,他们相遇在凛冽的雪夜,按照地球历法,应该是个冬天。

寒冬凛凛,长夜漫漫,余逢春口中的春日迟迟不来,所以他们注定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嗡鸣声再次响起。

邵逾白从回忆中挣脱,看到实时影像里,浴室的门打开了。

滚滚白雾涌进房间,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在影像中,看他的姿势,好像即没穿衣服,也没围浴巾。

邵逾白眸色一闪,显得更暗,默默看着。

人影逐渐清晰,一条同样遍布伤疤的长腿迈步浴室,线条流畅修长,只在大腿处显出几分丰腴果然什么都没穿。

雾气散得更快,水声滴滴答答,藏在后面的白皙皮肤已依稀可见,而就在余逢春将要完全裸露在屏幕上的前一秒,邵逾白猛地抬手,挥灭了影像。

房间里恢复安静。

半小时前打开的文件到现在还保持原样,邵逾白深吸一口气,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看了许久,才终于恢复精神,快速审阅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