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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内狱,位于皇宫外侧最边角的阴凉之地,里外有御林军和亲卫轮流把守,进出需要三道手令,由小至大,缺一不可。

陈和没有问为什么,得知是邵逾白分咐的以后,他直接将手下的活都交给卫贤,等余逢春梳洗完毕,自己带着他,一路到了内狱门口。

刚迈过第一道巡视关卡,看见内狱方正的屋顶,余逢春便感觉到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从远处吹来,绕过前胸脊背,冻得人骨头都跟着哆嗦。

内狱选址相当刻薄,故意找了个让人舒坦不起来的地方,关在里面的囚犯无论是否有罪,都得先吃一顿苦头。

余逢春不曾到过内狱,陈和倒是轻车熟路,巡逻的人见到他都会停住脚步,恭敬问好。

内狱建在地下,守卫刚将大门敞开,余逢春就闻到一股混着血腥气的铁锈味,有哭声在底下传来。

呜呜咽咽,游魂一般。

陈和先走下去。

内狱朝下的楼梯两侧铸有烛台,烛光摇曳间投下阴影,越往下走,越是凉意逼人。

余逢春能看到几团蜷缩的黑影窝在潮湿的稻草中间,蓬头垢面,见到活人也不敢出声,只是颤抖着往更深处躲去,仿佛已经被多年的监禁泯灭了人性,只剩下懦弱的动物本能。

察觉到他的目光,陈和淡然解释:“江大夫千万别可怜这些畜生,左边这个,”他伸出拂尘,点点其中一间,“曾是二等太监,先帝时在宫中奸淫宫女,致使三名青春年华的女孩毁了容颜,生活不能自理,皇上下旨,让他一辈子都待在这儿。”

余逢春顺着拂尘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囚犯已经脏得看不出人样,但仿佛知道陈和在说他,喊了一声后朝墙角缩去。

有时候,死是很仁慈的处罚,因为哪怕过程痛苦,总有一个尽头。

但这种漫长的监禁不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烂掉,求救无能,是巨大的折磨。

余逢春道:“这种渣滓,死不足惜。”

听他这么说,陈和笑得和蔼:“这就是了。”

走到最下层,那是羁押存疑犯人的地方,余逢春停在稍微宽敞一些的地方,呵出的气都是冷的。

0166实时汇报,此时他们的位置已处在地下六米左右。

陈和去交第三道手令,余逢春在后面等着。

他注意到,看守的侍卫中有两人对待陈和的态度很不一般其余侍卫对待陈和,行的是宫礼,但那两人行的却是军礼。

这意味着他们是邵和军的人。

邵和是皇帝亲卫中的亲卫,本不该派来守卫内狱。

邵逾白这样做,八成是因为关在里面的犯人身份重要,要万分小心。

手令交接完毕,陈和笑呵呵地走回余逢春面前,昏暗的光撒在他身上,多了几分诡异之感。

他没有直接让余逢春进去,而是说:“奴才今天说句实话。”

“……”

“前几日奴才对江大夫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心,但奴才实在没想到,陛下会对江大夫如此信任。”

余逢春无声迎上陈和审视的目光。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量。”

听见他这么说,陈和沉思片刻,而后眼神一变,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快开。

他略微一躬身,语气和缓:“是奴才多嘴了,要是江大夫能为皇上分担一丝忧愁,那奴才万死也难报江大夫的大恩。”

陈和看似亲切,可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最多疑,好在他的多疑也是向着邵逾白的,余逢春没意见。

“我可以进去了吗?”余逢春问。

“可以,请。”

把守在门口的侍卫动作一致地向两边让开,露出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