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好累的?”

他哑着嗓子说,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神悸动,连自称都忘了。

茶水还冒着热气,想必还烫手。余逢春瞅了他一眼,没出声,只伸手过去,接过在他手里哆嗦不停的茶盏,放回桌上。

邵逾白格外顺从地任由他动作,似乎是耗尽了力气,连喘息都柔柔的,无力地倒在椅子上。

“……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冷不丁地问。

余逢春眼睫一颤,朝下看去,只能看到邵逾白低垂的眼眸,病弱苍白的脸色像纸一样盖在他的骨头上,显露出毫无生机的转折阴影,死气沉沉。

他低声道:“陛下洪福齐天,与天同寿。”

闻言,邵逾白轻嘲:“他们曾经也是这样说父皇的,可细算寿数,父皇殡天之时,不过刚知天命而已。”

站在最高处,听着臣民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喊的人知道是假的,听的人也知道是假的。

余逢春的安慰从未如此苍白虚假过。

好在邵逾白并没有介意。

略微调换了下姿势,微弱的呼吸终于顺畅起来,邵逾白低咳一声,仿佛回忆般开口:“我犯过天大的错,也不知他看到我如今这般狼狈,会不会觉得是我罪有应得……”

八年前,余逢春的离去是一场无论如何都醒不来的噩梦,是深夜朦胧间的当头一棒,把邵逾白最后一丝少年意气砸个粉碎,留下一具惶惶不安的躯壳。

狰狞又赤裸。

“你不会死,”余逢春再次说,“我会治好你的。”

一缕发丝脱开,垂在邵逾白耳边,余逢春将发丝勾在手指间,重新捋好。

轻柔的触碰胜过一千万句洪福齐天,邵逾白仰起头,注视着余逢春的眼睛。

余逢春的手还停在他耳侧。

顷刻后,他点点头。

“那就有劳江大夫了。”

在他的眼睛里,余逢春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片刻沉默后,余逢春醒过神,松开手,回去坐下。

邵逾白也干咳一声,不太自在地坐直身体,敲敲摊开在桌面上的公文,扬声将陈和喊了进来。

陈和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书房内不同寻常的紧绷气息,他走近过去,接过公文。

邵逾白道:“你亲自挑人,去常雨县看看。”

余逢春心神一动,常雨县就是那个爆发水灾的县城。

“奴才明白。”

陈和迅速转身离开。

听着房门开启又合拢的响声,余逢春若有所思地翻过一页。

在绍齐,不同颜色的公文来自于不同的机构,朱色封皮的,应当是宫廷内狱呈上。

可是宫廷内狱里关押的犯人,与常雨县有什么关系?

余逢春盯着邵逾白的书桌,很想看看公文里写的是什么。

他问从刚才开始就不吭声的0166:“能透露点吗?”

0166不答反问:[你知道刚才他是在戳你心吧?]

光看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道主角方才的心如死灰全是装的,为了就是让余逢春难受。

“知道又怎么样?”余逢春很无所谓,“知道我就能不管他了吗?”

邵逾白像只小狗,被踹了两脚后,看到主人走过来,就哼哼唧唧地凑上去,一边装疼,一边摇尾巴,想被摸摸头。

他以为要哭到主人心疼了,才会被疼爱,却不知余逢春本身就想把他抱在怀里亲亲哄哄,哭不哭都一样。

0166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人之前哪来的心气儿,居然觉得能让邵逾白认不出自己。

[我不能透露太多,]它干巴巴地说,[只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