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鸣远死了,你这个爹也做不得了。”
听见怀孕,我只有一个念头。
老天爷终于帮了我和鸣远一回。
16
崔鸣远没死,可也活不长了。
太医替他诊了三回,都说气血已尽,命不久矣。
我将崔鸣远带回了我的寝宫。
萧元祈要发火。
我冷眼看着他。
“你最好祈祷鸣远活到孩子落地。”
“我明白地告诉你,鸣远几时去,我便几时去。”
至于我的爹娘,就当进宫那日,我这个不孝女就死了吧。
我没日没夜地守着崔鸣远,他渐渐好些了。
只是我对他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哭。
他在纸上写:别哭,万般不好,都是我的错。
他的字遒劲有力 ,金钩铁马。
这样好的鸣远,我却强迫他写下最可恶的“欢喜”二字。
我却常常欺负他带病的身体。
本来他就不成活了,我还拿刀戳他的心窝子。
“对不起,鸣远,是我太坏了。”
崔鸣远睡下了,我却还在哭。
萧元祈龙袍加身,端的是天子气派,却哀戚地站在半明半暗的烛火旁。
他问我:“姗娘,你看不见朕的心吗?”
17
我担心萧元祈吵到崔鸣远,便与他去了凉亭里。
朔风呼啸,萧元祈把大氅给了我。
我裹着他暖热的大氅,问他:“皇上,你知道皇宫有多大吗?”
这是几日来我为数不多的平和语气。
萧元祈浅浅勾了一下嘴角。
“姗娘若想知道,我叫人去丈量。”
我轻轻摇摇头。
“我知道有多大。我要花上四个时辰,走两万六千步,才能绕着宫墙走完一圈。”
“这是您不在的那三年里,我最常做的事。”
“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知道皇上不喜欢新皇后,所以没有人尽心照顾我,没有人同我说话。宫中戒备森严,连只猫都进不来。所以我每日吃过馊掉的饭菜后,唯一能做的就是绕着宫墙走走停停。”
“这是我做皇后的三年。我见不到爹娘,也传不出消息,我一下子从首辅的小女儿变成了无枝可依的蓬草。”
“我记得将士出征,若战事不忙,逢年过节,也能回来看看的。可三年里,我没见过你一次。”
“三年后你回来了,立刻废了我,打发我去了善宁宫。我连馊掉的饭菜都不能常常吃到了,宫人像欺负狗一样欺负我。我去佛堂的日子,都是我被宫人欺负狠了、饿得实在没法儿的日子。”
“看见你时,我是怕,怕你叫来太监,将我打死了,我只能骗你。”
“后来我遇到了崔鸣远,他可好了,我与他相识后,再没饿过,也再没人欺负我。”
“那是我冷宫近四年里,唯一的舒坦日子。”
“你问我心里有没有你。皇上,换成你,你心里会装下谁呢?”
萧元祈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在怪朕,四年里没有好好照顾你?朕知道错了,你不能给朕一个机会吗?”
“朕会改。”
我摇头。
“若你当初你在鸣远之前找到我,若你没有对鸣远下此狠手,结果或许会很不一样。”
萧元祈红着眼睛拉住我的手。
“朕找了,是你骗了朕,你不能因为这个怪朕。”
我拂开他的手。
“皇上,都是命,没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