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期盼这一天再久,明家家主启口仍是挥之不去的不怒自威:“进来。”
明焕一进去,满屋子的侍奴俱叩头行礼,跟在身后的沈均与颜溥也向家主俯身跪拜。
明焕敛去了与生俱来的张扬傲气,微微躬了躬身:“父亲。”
说起来,在场的侍奴都是头一回见少主这么孝敬守礼。
这倒不是明焕连亲生父亲都不放在眼里,而是明焕的母亲出身平民,在京华大学读研期间与明巍相识相爱,博学多才的她却一向不大喜欢这些世家中裹脚布般的礼节,除了必要的仪式典礼,从不让明焕给她和明巍行礼,明巍爱妻爱子心切,自然也不会反对。
再到后来母亲去世,再到沈娉出现,明焕肯安安分分、和和气气地陪明巍吃顿饭就不错了,更别提会向明巍行礼了。
别说侍奴们不习惯,明巍自己也不习惯,即便昨天大概知晓儿子有所转变,心性成熟了许多,但明巍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宠上天的宝贝儿子这副端着的模样,随意摆了摆手道:“哪儿学的这些个繁文缛节,不显得父子生分吗?坐就是了。”
偏生明焕今天就是打算表现一下自己的稳重,落座的同时又回了句:“是,父亲。”
做父亲的,胸中纵然涌动千万句关系,到头来也只极为平淡地说出一句:“吃饭吧。”
明焕却没有动筷,瞧了眼对面的座位,问道:“怎么不见沈娉?”
得,还是想找到这位发难对象?
明巍温和的语气有几分劝慰孩子的意思:“我们父子团聚,与她一个婢女不相干。”
或许是因为少主的排斥,亦或者是明巍自身就不愿意“背叛”亡妻,至少名义上没有背叛,沈娉至今没有正式的名分。主宅的奴才们虽以“沈姨太”称呼,但实际上说到底,她连侍妾姨太的流程都没有举行过。
非要说,只能算个通房吧。
不过另一方面,生活中明巍并没有亏待过她,吃穿用度方面,只要沈娉想,都可以按照主母的份额支取。
吃饭的规矩也是一样,一开始明巍想着明焕总有一天会接受适应,吃饭时一张长桌,家主坐在主位,沈娉坐在右侧,少主坐在左侧,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当然,后来的结果,实在不能顺应人意。
现在明焕好不容易回来,明巍怎么会让沈娉出来碍他的眼,早早下令让她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这些日子都不许出来了。
“在家一直是三个人吃,少了一个还真不习惯。”明焕微笑道。
“行吧,你想让她来就让她来吧。”明巍见儿子坚持,也不想不顺着他的意,命令侍奴去叫姨太过来,然后又看向明焕,“可以吃了吧?边吃边等就是了。”
明焕颔首。
沈均侍立在明焕右侧,为主人布菜,心里却不停地为沈娉打着鼓,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时不小心掉了,引得明焕挑眉看他一眼。
沈均下意识低头想请罪,耳畔及时传来明焕似笑非笑的声音:“继续。”
沈均暗自掐了自己大腿肉一把,痛感总是能令他即时清醒,强制自己脑内只能思考如何服侍主人,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沈娉来得很快,虽然是个人都可以从她慌张的神色中看得出她并不愿意,甚至是害怕过来。
明焕不得不承认,沈娉的眉眼确实和母亲有几分相似,但又截然不同。
母亲的眼神清醒笃定,神态自信独立;而沈娉的眼神显露出飘渺无所归依的内里,明明拥有着无可置疑的傲人美丽,却永远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可是隐约记得,沈均提到过他这位庶姑母读书也是名列前茅的,这个女人一直被当作工具的二三十年里,是否曾有过属于自己的理想?是否曾有某一刻,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