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韶没有下楼。
通话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里面再度变得安静,隋恕却并没有出来。
黑夜如未经打磨的磨石,钝重、深沉。厚厚的帘幕遮挡夜色,连同月光全部挡在窗外。
隋恕坐在桌前,身后高高的,是一幅装裱有玻璃框的墨宝,就像是祖父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镜面反衬出整肃、清峻的轮廓。
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戴琳琳赠送的那副画,上面画的是《资治通鉴》的典故,还用不甚美观的行书写着“王莽谦恭未篡时,一生真伪复谁知”,
隋恕记得,他的祖父隋平怀生前最讨厌的书,就是《资治通鉴》。
他淡淡地掠过这两句诗,并没有生气。他并不是会理会小女孩挑衅的人。
拉开抽屉,最底下有一张相片。是赵紫阳还未出事前与隋平怀的合照。
画面中,赵紫阳在左,隋平怀在右。隋平怀倾着身子,两腿并拢,像斜放的竹竿。他的下巴后缩着,极其谦恭地听着左首人的指示。
夜风吹开一点未掩紧的窗帘,掀起宣纸的一角,哗啦啦地作响。沉闷的气流昭示着雨意,天空没有星子,月亮像盲人的眼珠。
漫长的夜,似乎永远不会走到尽头。黎明很远,似乎总在临近的一步之前再度返回黑暗。
隋恕坐在阴影里,忽而发出了一道极为古怪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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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wuiue、mimanchi、安妮、去趣的珠珠~
真相
一夜的小雨,淅淅沥沥。阴蒙蒙的天空罩在清水红砖之上,天塔的白尖顶像模糊而摇摇欲坠的钓鱼线。
空气里还充满着未散尽的湿濡的香气,早班工人的自行车轮子碾在长砖拼接的老路上,钝重的咕噜咕噜声模糊在尚未完全清晰的黎明与潮湿的草露味里。
简韶迷糊了一晚,不到六点就惊醒。指腹摸索着伸向身侧,触及之处一片冷凝,简韶瞬间清醒了过来。
浑浑噩噩走下楼梯,正好碰到隋恕从书房出来。
他没有穿实验服,喉结下压着一颗周整的领扣,无声地泛着金属光泽。围墙之外的木鱼声渐渐地稀散了,男人的眼瞳在晨光熹微里漆黑、宁静,有如沐幽潭而出,凛凛冽冽。
如若不是知道他通宵未眠,简韶会以为隋恕其实是休憩了的。
“没睡好么?”他的目光落下,停歇在简韶微肿的眼皮。她或许并未察觉,自己每次哭过或是忧心忡忡,其实都十分明显。
简韶下意识回答,“我没事的,你不休息会儿吗……”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她不觉得隋恕是那种喜欢被窥视的人。
隋恕笑笑,心情似乎如往日一样,甚至称得上还可以。
“我会的,”他说,“一起吃早饭吧。”
两个人简单煮了鸡蛋,撕开一包虾仁玉米粒,通数倒在刚切好的生菜里。简韶早餐喜欢吃轻速食,这一点上,隋恕倒和她奇异地吻合。
他的刀工还不错,切得极为均匀,每道生菜丝都保持在1厘米以内,宛若做实验一般严谨有序,大概是职业习惯。
简韶在一旁新奇地看着,隋恕简单解释:“我外祖父工作忙,总是忘记吃饭。只有我做的,他再忙也会按时吃。”
简韶发出极轻的喟叹。她听隋恕讲过自己的祖父,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外祖父。
“他会带着我做的便当去上班――”隋恕把沙拉端到餐桌上,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方桌的两端,“然后拿给其他教授炫耀。”
简韶不由地会心一笑,虽然她的外祖父对她只像对客人,客气大过亲昵。但是她依然能共情这种舐犊情深。
“他是大学教授?”简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