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恕忽而问她:“你觉得人们会接受生化人大规模地生活在自己身边吗?”
简韶难以回答,保守地说:“我感觉非常难。”
隋恕慢慢地笑了笑,“病毒来临前,也没有人相信自己终日会戴上口罩和防毒面具。”
简韶的目光顿了顿。
“心脏有问题会搭桥,车祸截肢会安装假肢,角膜过薄的近视手术需要做晶体植入。基因是否改变、生化人造人是否形成并不取决于人类接受与否,而是外部的环境对人有什么样的要求。当这种改变使人能够在更改的环境里更好地生存下去时,人会顺利地接受一切改造。”
隋恕平静地回望着她,“一个生命,落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会有对等的任务与使命,无论是我还是Q0113。”
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在窗边,眺望茫茫的天际。
主城远在天际线之后,那些瑰丽的欧式建筑群,穿插在现代化的钢铁森林里,模糊成连绵的曲线。
“环境,也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迅速迭代、前所未有。人与人,人与技术,技术与技术,随时可以合作,也可以碰撞、毁灭。当人类因为人工智能解放了大部分劳动力,普遍获得最大自由时,所有人会成为没有隐私的透明人。”
隋恕的语气平直,像在叙述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做了什么、轨迹如何、一级接触人群、次密接人群;存款、履历、家庭成员;账号、密码、网络发言,未来也将加入脑波、想法、安全、不安全,有利于统治、不利于统治……全部清晰透明。程度取决于职位、权力与权限。”
在他的描述下,简韶感到头皮发麻。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技术对人的定位与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精度,社会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每个人粘在哪根线上,又连接着谁,一览无余。
如果这种掌控用在抓捕犯罪分子上,那么她相信拥有这种技术的国家会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一架社会机器并不是众人推磨,而完全是僭主意志的执行者,那么这种掌控就会成为最大的恐怖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