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晴笑了起来,笑容十分狰狞,眼泪顺着脸颊汹涌地往下淌。

“哈哈哈哈哈……”

“原来没有我,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原来,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任何意义啊……”

她笑得像是真的疯了一样,撕裂,干哑,牵扯着身上的束缚链带出一阵细碎刺耳的金属声。

穆雪衣看着她,忽然想不起来今天过来要做什么。

要做的事……

要说的话……

似乎一下子全忘了。

她轻声唤她:

“穆如晴。”

穆如晴癫狂地笑着,一边笑一边自说自话些旁人听不懂的东西。

她又唤她:

“姐姐。”

对方还是没有理她,笑得都快滚到地上去了。

穆雪衣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无意识地蜷了一下还没有恢复好的小拇指,一阵刺痛从指根扎入大脑。

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亲手毁了一个人的人生。

不管这个人是坏还是狠,是活该还是罪有应得,这个人的一辈子,都已经毁在了她的手上。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边打着石膏,一边缠着绷带。

石膏洁白。

绷带素净。

却好像沾满了浑浊肮脏的灰和血。

医院的消毒水味在鼻腔里冲撞着,她姐姐的疯笑,外面其他精神病人的尖叫,医用器皿碰触的声音,灌在耳朵里,仿佛指甲尖在刮划玻璃面,让人生出了呕吐的冲动。

穆雪衣下巴微颤,大声唤:

“阿浓!”

门外等候的葛薇浓很快进来,垂手道:“二小姐。”

穆雪衣闭上眼:“我们走。”

葛薇浓:“是。”

这场会面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许多。

葛薇浓推着穆雪衣离开了会面室,没有停留,下了楼,穿过暮色里更显阴森的院子,出了大门。

穆雪衣坐在轮椅里,回头看那座阴暗的大楼,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叫声。

她紧紧抿着嘴唇,唇色都发了白。

心里忍不住问起了自己。

复仇的底线,在哪里呢?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和这些疯子,有什么区别?

晚风吹过来,混着一点突然飘起的小雨,针一样刺着皮肤。

葛薇浓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伞,打开,把穆雪衣妥妥当当地罩起来。推她到车边,小心地背她坐上后排,自己绕到驾驶座去。

车子开动起来,驶上了回家的路。

穆雪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后排,摸了摸冰冷的胳膊,心里沉甸甸的,一阵孤冷。

她忽然好想阿月。

好想阿月能抱抱她,在她耳边和她温柔地说,那句她曾经说给她的话

“雪衣,我就是你最后的良知。”

如此,她起码还能确定。

她和精神病院里的那些疯子是不一样的。

她还有……

未泯的良知。

穆雪衣从手包的夹层里拿出隐秘的手机,第无数次打开周枕月的信息栏,单指敲打键盘。指尖微抖,符号都敲错了好几次。

【“阿月,我想见你。”】

写好后,正要点发送,手指却又顿在半空,许久,都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