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迟玉仍旧站着,他个子高挑,站近了俯视旁人时有种冷冷的压迫感,但这一刻男人的视线落在季酌脸上,却好像在看一片虚空,连眼珠都一动不动。

“我会告诉他的。”他平静道。

“是通知他吧,”季酌讽刺地一笑,“当然,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让陛下答应,你三年前一句解释不说抛下他离开的时候,他不也还是乖乖听你的话留在帝星了,哪怕天天发疯自残,他也不敢跑去前线找你。顾迟玉,你可真厉害,陛下怎么就那么倒霉喜欢上你了呢?”

顾迟玉并不在意他的嘲讽,他从那片虚空中收回视线:“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之后再和你”

“你知道他会忘了你对吧?”季酌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男人那张毫无表情的的面孔,“你以为他失去的只是关于你的记忆吗,不,他失去的要更多更多,顾迟玉,我做过很多次记忆手术了,他不仅会忘记你,他还会失去所有爱你的能力,这不是什么狗屁失忆后再爱一次的愚蠢故事,他看着你,心里不会再有一丝波澜,他永远无法再找到为你心动痴狂的感觉,因为那部分的能力,他只对你有反应的那部分激素活动、情感区域的信息处理、都会随着他的记忆一起无可挽回地磨灭,是他和你即使想找也绝对没办法找回来的,就像色觉功能丧失的人,不管他对那些颜色多么熟悉、能用多么生动贴切的形容来描述那些颜色,在他失去这个功能后,他就注定再也无法感知色彩了。”

顾迟玉依旧无动于衷:“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季酌看他那副样子就窝火,语气也更加尖刻起来,“贺棠那么疯狂地喜欢你,你很得意吧,你这种控制狂是不是很享受他对你的爱?他越爱慕你,越依恋你,越为了你发疯,你就越知道他离不开你,他被你握在手掌心,这辈子都只会绕着你团团转,承认吧顾迟玉,你就是会为这种爱兴奋,贺棠的失控就像在为你顶礼膜拜,在为他给你的爱烈火烹油,他越失控越证明你控制住了他,”季酌冷笑一声,“我早就说过你们这样会出事,但是你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圣人?你让他忘了你?光是想一想贺棠把你忘了,不再爱你了,你就痛苦得要发疯吧,你这种人真的能接受这种事?”

良久的沉默。

季酌甚至只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就像定格在了原地,好像时间绕过了他,世界也在他面前停止转动。

终于,顾迟玉眨了眨眼睛,好像黝黑湖心的两块石头,又笼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一点情感的痕迹。

“是啊,我这种人,”他冷冷地扯动嘴角,“你不是心理医生么,那你更应该知道,我这种人在面对无可挽救的失控时,宁可先亲手把它毁掉。”

即使失控,也是他自己造就的失控。

季酌一时哑口无言,他看着顾迟玉,脑海中闪过无数话,最后只是有气无力道:“滚出去。”

顾迟玉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季酌需要时间消化,只是沉默地往外走。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由季酌来动手术,或者至少参与会诊,这样他才能更放心。

打开门的瞬间,季酌突然又出声喊住他。

“贺棠对你的感情不仅是爱,还有几乎同样强烈的恨,我以前想不通为什么,”季酌看着他相交多年的好友,蓬勃的怒气褪去,他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些伤感,“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迟玉,你对他太残忍了。”

男人动作顿了顿,而后关上门离开。

贺棠还在家里等着他哥回来。

等待对他来说是件非常煎熬的事情,他有太多的依恋和不安,他想时时刻刻都陪在顾迟玉身边。

可是他的生活里竟然有那么长的时间,都是在等待。

“等回来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