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其他千千万万的人是不一样的,是无可取代的,这样她才不会有遗憾。”

他想再问她一遍,你有遗憾吗,妈妈?

父子俩一起给艾芮操办了葬礼,按照家乡的老规矩是在死后第二十天出殡。

偏偏那天是大年三十。

宫隽夜穿了身黑色正装,黑色的羊毛大衣,胸口别一朵洁白的山茶花,走在送行的队伍最前头,踩过满地鞭炮的红纸。大伯和小叔家的人走在后面,一路上都在窃窃私语。他们后面跟着秋恒和家里几个女佣人,她们和艾芮朝夕相处,平时最念她的好,一个个泣不成声,秋恒一开始还给她们递纸巾,后来自己眼圈也红了。

宫隽夜的外公外婆恨透了宫维彦这个“害死”他们女儿的“凶手”,举行下葬仪式的时候都不愿和他站在一起。宫隽夜扶着外婆,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她哭得看不清路,佝偻的身体几欲跌倒,口中含混地念着艾芮的小名。

斯人已逝,棺材土一铲一铲洒下去,是真的尘埃落定了。

他却连她的脸都没见到。

待下葬完毕,宫隽夜走去墓碑前,把艾芮微笑着的遗照扶正,手指抹去相框边角的灰尘,赶巧似的,听见身后的婶婶对弟弟宫隽星发牢骚:“什么时候结束啊,站得累死了。”

他不做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回头去看站在人群开外的宫维彦。

墓园周围是一片在风中微微颤抖的白桦林,光秃秃的枝干恣意伸展,冬日的苍穹高远而又刺眼,候鸟早趁深秋时迁徙,那男人孑然独立在寂寥的小径上,口中衔着一支烟。

宫隽夜挪动脚步,逆着风走去他身边,才发现他的手一直在抖,抖得连打火机都拿不住。

他脚下是枯黄的草坡和妻子子的新坟,以及无从收拾的后半生。他还有无数个情人,能以一命抵一命,却再也换不回一模一样的她。

宫隽夜没有同他说一个字,默默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拨亮了火,替他点燃了烟,也为自己点了一支。

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在他肩上,来不及触碰就融化了。

他儿子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病只够他再活两年。

(七)

傍晚时宫隽夜离开墓园,路上接到司峻和楚清的越洋长途,询问了一下这边的情况。他拣关键的说了,最后少不了节哀顺变之类的安慰话,但说的人毕竟不是外人,因此他还是觉得受用,答应他们过两天就回学校。

“我想休两年学,或者就不上了吧。”他说,“我总觉得这事儿不会完。”

“别瞎寻思。”司峻在那头叱道,“虽然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如回来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