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找我?”郁泊风问道。
“没有啊,就是想你了。”顾行跃从他身上下来,往后退了几步,手指搭出一个方框的形状,又往后退了几步,“这个角度真好,哥你别动,我要拍下来。”
郁泊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一件浅驼色的大衣,手上还戴着顾行跃送他的那副黑色羊皮手套。他回想了一下,这应该是工作的第一年。
郁青源没打算让他一毕业就接自己的班,说他读书读多了理论一套套,成天理想主义,先去底层学几年才能脚踏实地站稳。公司里没人认识郁泊风,他就住着普通的租房,做着繁琐的工作,加着最晚的班。
那时候年少轻狂,总带着股清高傲气,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觉得只要自己想做没什么做不了,没有家里支持的路不是那么好走,但他也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一开始顾行跃总是过来陪他,后来干脆就一起住下来,也就是这个时候遇见了还在上学的温卷。
他被快门声拉回了神思,看到顾行跃从相机后面露出来,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顾行跃朝他跑来,秋风吹起那人额前的头发,还有身侧的衣角。
“你的技术又变好了。”
“拍照嘛,感觉第一,抓瞬间第二,技术最后。”顾行跃把预览递给他看,脸上透着点得意,“怎么样?好看吧?”
“嗯,好看。”郁泊风低低回了一句,去被人捧住脸吻了下唇,一触即分。
“我风哥怎么就这么好看啊?稀罕死我了!”
秋风吹起一阵落叶,其中一片打着旋儿飞到他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眼前的场景一下子转到了深夜。
刚结束的争吵仿佛仍有余音,在空气中微微震颤。顾行跃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沉默。
他的租房不大,头顶的灯光也并不明亮,昏黄地投射下来,在顾行跃眼下打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风哥,我们分开吧。”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场景,在梦境里重复好像就没有那种钝钝的疼痛,反而透出一点麻木来。
郁泊风沉默了两秒钟,听到自己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为什么?”
但是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所有事,他可以在心里默默念出接下来的台词,嘴形和眼前的人用一样的弧度开合。
“因为不合适。”
“风哥,我喜欢你,喜欢到我觉得可以和你过一辈子。”
“我努力了,但是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谈三五年的恋爱,但是过不了一辈子。”
顾行跃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有点伤心,却始终倔强地没有流下泪来。他直直地望向郁泊风,把自己的心描述给他听,像是不惧怕他的任何回答。
直到这时候,郁泊风才发现,原来郁青源那句话说的没错,自己太理想主义了。
他是个极度理智的人,理智到挑不出错的完美,但莫名少了点烟火气。他不是什么性格恶劣嚣张跋扈的人,身边亲近的人很多,却始终和他隔着一层薄壁,温吞柔和,也不远不近。
只有顾行跃不一样。
从见面的第一秒起,这人就从来不买他的帐。天不怕地不怕,但意外的可靠,明明和他性格相差甚远,步调却总能踩在相同的节拍上,有时候默契到连郁泊风都觉得惊奇。顾行跃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冲进他的生活,留下自己的痕迹。
拉着他半夜翻墙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吃烤串,下雨天自己淋透了也要跑来给他送一把伞,一边骂郁青源心肠硬一边搬来和他一起挤租房的人,咋咋呼呼的,像一颗从安静燃烧的火堆中迸出的火星,倏地闯进他的世界里,点亮了一整个夜。